第10章 红卫家属院

铁北微光 无眸 1837 字 14天前

风卷着碎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林暮推着自行车,链条在结冰的路面上拖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在数他剩下的力气。红卫家属院的牌子歪歪扭扭地挂在入口处,铁皮字掉了一半,“卫”字只剩下一个“卩”,风一吹,铁皮晃悠着发出“吱呀”的哀鸣。

这里比他想象的更挤。红砖楼一栋挨一栋,墙皮剥落得像生了牛皮癣,露出里面灰黑的砖茬。楼与楼之间拉着密密麻麻的绳子,上面挂着冻得硬邦邦的棉衣、床单,还有几串红辣椒和蒜头,在风里晃来晃去,像招魂的幡。电线在头顶缠成一团乱麻,几只麻雀停在电线上,缩着脖子啄羽毛,看到林暮推车过来,“扑棱”一声飞进旁边的楼洞里。

“新来的?”

一个扫地的大爷突然开口,把林暮吓了一跳。大爷穿着军绿色的旧棉袄,腰上系着根草绳,手里的竹扫帚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煤灰和雪沫。他盯着林暮和那辆破自行车,眼神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

林暮攥紧车把,手指冻得发僵,声音有点抖:“嗯……找人。”

“找谁?”大爷停下扫帚,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里。

“江川,”林暮顿了顿,补充道,“他……在这楼下修车。”

大爷“哦”了一声,下巴往左边努了努:“1栋楼下,棚子就是。”说完又低下头扫地,竹扫帚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风声,格外刺耳。

林暮道了声谢,推着车往1栋走。路更难走了,地上结着薄冰,坑洼处积着脏水,车轮碾过去,“吱呀”声更响了。他得格外小心,生怕滑倒,车把歪得厉害,稍不注意就往一边偏,像是有自己的主意。

1栋楼比别的楼更破些,墙面上用红漆写的“安全生产”四个字褪得只剩模糊的轮廓,墙根堆着几袋煤,煤袋破了口,黑煤渣撒了一地。楼门口蹲着两个小孩,正拿树枝在雪地里画小人,看到林暮的破自行车,停下手里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看。

林暮没敢看他们,加快脚步往楼后走。刚拐过楼角,就看到了那个棚子。

比他想象的还要简陋。几根细木板支着架子,上面蒙着蓝色的塑料布,边角处破了好几个洞,用绳子捆着,风一吹,塑料布“哗哗”响,像是随时会被掀翻。棚子门口没挂招牌,只在一根木桩上钉了块三合板,用红漆写着“修车”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漆皮掉了大半。

棚子里亮着灯,是那种最普通的白炽灯泡,吊在一根铁丝上,光线昏黄,勉强照亮里面的东西。林暮站在棚子外,能闻到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混着煤烟和橡胶的味道,有点呛人,但意外地让人安心——这是有人在干活的味道。

他深吸了口气,推自行车往前走了两步。车轱辘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咔嚓”声,在安静的傍晚格外清晰。

棚子里的人似乎没听到,依旧低着头,手里的活没停。

林暮停在棚子口,往里看。

棚子不大,也就三四平米。靠里墙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小零件:螺丝、螺母、垫片,用铁盒装着,摆得倒还算整齐。桌角放着一个打气筒,锈迹斑斑,手柄处磨得发亮。墙上钉着几块木板,上面挂着扳手、钳子、螺丝刀,还有几根不同型号的撬棍,工具上都沾着油污,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黑亮的光。

地上更乱。左边堆着几个轮胎,有自行车的,也有电动车的,胎纹里卡着小石子和泥块。右边放着两辆待修的车,一辆是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另一辆是红色的电动车,车座套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海绵。中间留着一小块空地,刚好能站一个人干活。

江川就站在那块空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