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锁门的时候,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拔出来。冷风顺着楼道窗户灌进来,吹得帆布包上的带子"啪嗒"响,里面的馒头硌着腰侧,硬邦邦的,是江川早上塞给他的那个。他把钥匙塞进书包侧袋,拉链卡住了,拽了两下才拉上——这破书包跟了他三年,拉链早就不好使了,江川说过好几次"给你换个新的",他没答应。
下到三楼平台时,声控灯突然灭了。林暮的脚步顿了顿,黑暗里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楼下隐约传来的咳嗽声。他扶着墙往下走,水泥楼梯冰凉,扶手上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铁管,像摸到了骨头。
二楼转角的腌菜坛子还在,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酸溜溜的气味混着煤烟味,钻进鼻子里。林暮想起江川家楼道也有这味道,王奶奶的腌萝卜坛子总是摆在门口,去年冬天江川还端了一小碗给他,辣得他眼泪直流,江川在旁边笑得像个傻子。
"咔嗒。"
他踩空了最后半级台阶,差点摔倒。手忙脚乱扶住墙时,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砖,是上次江川背他去医院时,他死死攥着的地方,现在还留着浅浅的指痕。
江川还在楼下。
林暮站在楼道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老榆树上,背对着他。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贴在背上,勾勒出瘦却挺直的脊梁。地上有个烟头,被踩得扁扁的,旁边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江川在这里来回走了不少圈。
林暮的心跳快了起来,他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帆布包上的带子还在"啪嗒"响,像在替他说话。他该怎么开口?"我错了"?还是"对不起"?他从来没跟人低过头,连养父母那里,也只是默默听着,不反驳也不道歉。
风又刮过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撞到江川的裤腿上。江川动了动,转过身。
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能看见额前的碎发沾着灰,眼睛亮得有点吓人,却没像平时那样带着不耐烦。他的视线落在林暮的书包上,那里鼓鼓的,装着速写本和刚收拾好的几件旧衣服。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说话。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铁北的上空荡开,又被冷风吞没。林暮能闻到江川身上的味道,机油混着煤烟,还有点淡淡的烟草味,是他熟悉的味道,现在闻着,鼻子突然有点酸。
"那个......"林暮先开了口,声音有点抖,像被风吹得发颤,"昨天的事,是我不对。"
江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林暮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更慌了。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跟又磨偏了,走起路来"吱呀"响,江川说过要给他钉个铁掌,一直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