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林暮小声说,小心地抚平素描纸上的褶皱。
江川没再说什么,把修好的自行车往旁边推了推,腾出地方,又拖过来一辆掉了漆的"飞鸽"牌自行车,看样子是要修前轮。他蹲回小板凳上,拿起扳手开始拧螺丝,动作熟练得像是闭着眼睛都能做。
林暮重新拿起铅笔,继续画。他现在画到了江川的脸,光线从左边照过来,左脸亮,右脸暗,下颌线的轮廓很清晰。他不敢画得太仔细,怕江川发现他在画人,只轻轻勾勒出大概的轮廓和明暗交界线。
铁蛋已经完全睡死了,肚子一起一伏,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林暮用HB铅笔在它身上轻轻打了些短线条,表现出毛茸茸的质感,又用6B铅笔加深了它身体下面的阴影,让它看起来像是真的趴在地上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维修铺里很安静,只有江川修车的声音、铁蛋的呼噜声,还有林暮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远处传来工厂下班的汽笛声,悠长而沉闷,在铁北的上空回荡。
林暮的手有点酸,换了只手继续画。速写本最后几页的纸太薄了,他不敢用力,生怕笔尖戳破。他用手指轻轻蹭了蹭画面上江川胳膊的暗部,让调子更均匀一点。铅笔灰沾在指尖,有点黑。
江川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身捶了捶腰,发出"咔吧"一声响。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林暮,眉头挑了挑:"还没画完?"
林暮吓了一跳,差点把速写本掉地上。他赶紧合上速写本,小声说:"快...快好了。"
江川没说话,转身从桌下拿出那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又舀了两勺糖,倒上热水。"喝了。"他把缸子放在林暮面前的工具台上,糖水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浅褐色的光,"天快黑了。"
林暮点点头,捧起搪瓷缸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喝了一口,还是那个甜度,不淡不齁,刚好暖到心里。
江川已经开始收拾工具了,把扳手、螺丝刀都扔进工具箱,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铁蛋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看江川,又看了看林暮,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到林暮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
林暮放下搪瓷缸子,把速写本小心地放进帆布包,又把画了一半的齿轮素描和那块松木板也收进去。松木板在书包里硌着后背,有点沉,但他没觉得不舒服。
江川锁好工具箱,把最后一辆修好的自行车推到墙边。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暮的帆布包上,停留了几秒,没说话。
林暮的心跳有点快,他知道江川可能看到了速写本上的画,但他不敢问,也不敢看江川的眼睛。他弯腰抱起铁蛋,小猫在他怀里舒服地蹭了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我回去了。"林暮小声说。
"嗯。"江川应了一声,走到帆布门帘边,掀开帘子,"路上小心。"
林暮抱着铁蛋,背着帆布包,从江川身边走过。出门的时候,风比刚才更大了,吹得他一哆嗦。他回头看了一眼,江川还站在门帘边,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蓝色工装外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拖到地上。
林暮加快脚步往前走,怀里的铁蛋很暖和,书包里的速写本好像也没那么沉了。他能感觉到,最后那页薄纸上,江川的轮廓、小板凳的歪腿、铁蛋蜷缩的毛球,都清晰地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