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他曾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的，同样的东西。

一种在做出了最痛苦、也最必要的“选择”之后，将所有的罪孽与责任都独自一人背负起来的，绝对的“觉悟”。

那个人，是奥兰多。

“为什么？”雷昂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的问题。

陈默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穹顶之上那片被赛伦的精神力所污染，正在被无边的黑暗一点一点地吞噬的璀璨星图。

“因为，如果我不那么做。”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冰冷与沉重，“那么，现在，被那片‘黑暗’所吞噬就不止是那片星图了。”

“而是……所有的一切。”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就连安塔瑞斯那嚣张的怒火，都下意识地停滞了一瞬。

“我问你们。”陈默的目光，第一次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黄金领袖，“在你们那漫长的生命之中，你们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选择’？”

“A，是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在你面前，被一股你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以一种最缓慢、也最残忍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凌迟处死，最终化为虚无。”

“B，是亲手用最决绝、也最痛苦的方式，斩断你那早已坏死的‘肢体’，然后背负着‘刽子手’的骂名，带着那仅存的‘残躯’，去往那充满了未知与死亡的黑暗之中，寻找那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

“你们，会怎么选？”

他的问题，如同两柄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狠狠地悬在了每一个“神明”的头顶之上。

整个审判庭，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充满了挣扎与思考的死寂。

是啊。

他们是神。

他们是“十二黄金星宫”的守护者。

他们强大、高傲、将“秩序”与“荣耀”视为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

但他们，也曾经是“人”。

他们也曾经有过自己的“家园”。

他们也曾经，在那个充满了绝望与毁灭的“末日”之中，做出过自己的“选择”。

他们选择了“流放”。

他们选择了，抛弃那数以万亿计的“同胞”，驾驶着这十二座最后的“方舟”，逃离了那片必将要被“星空族”所彻底吞噬的“故土”。

他们的选择，就真的比陈默更高尚吗？

不。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和陈默，是同一类人。

他们都是一群为了让“文明”这个词能继续存在下去，而不得不亲手埋葬了自己“过去”的幸存者。

“巧言令色！”

良久，安塔瑞斯那充满了不甘与色厉内荏的咆哮声才再次响起。但他那原本坚不可摧的气势，却明显地出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动摇。

“无论你怎么狡辩！都无法改变你那双手沾满了自己同胞鲜血的事实！我们达尔克斯人类联盟，绝不会将自己的未来交到这样一个‘罪人’的手中！”

“没错！我们绝不承认！”

小主，

“纯血派”的领袖们再次附和道。

他们知道，他们不能再在这个“道德”的制高点上与陈默继续辩论下去了。因为他们发现，他们那引以为傲的“秩序”正在被这个男人用最朴素也最残忍的“人性”给冲击得摇摇欲坠。

联盟再次走到了分裂的边缘。

一边是以雷昂为首已经开始认识到问题的本质，并对陈默产生了复杂情感的“温和派”。

而另一边，则是以安塔瑞斯为首依旧固守着自己那早已腐朽的“荣耀”，将陈默视为绝对异端的“激进派”。

双方的精神力场，在虚空之中再次开始了无声的对峙。

火药桶即将被彻底引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雷昂那充满了无尽疲惫与绝对威严的声音，如同最终的“神之审判”轰然响彻！

他那高大、充满了力量与秩序之美的身躯，缓缓地从王座之上走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审判庭的中央。

他所过之处所有激荡的精神力，都如同遇到了君王的潮水般纷纷退散。

“你们说的都对。”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感。

“安塔瑞斯，你说的对。陈默的行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都触犯了联盟的最高禁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陈默。

“而你，说的也对。在‘生存’这个最根本的问题面前，所有的‘规则’与‘荣耀’都不过是些可以被舍弃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