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蝶盯着桌上那张白花花的、散发着油墨味的卷子,感觉它比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眼。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猛地趴倒在桌上,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只留给世界一个写满“抗拒”的后脑勺。

于是,教室里的氛围就变成了。一个写语文试卷一个睡觉。

许知夏做题的速度向来惊人,不到一个小时,除了需要大段书写的作文,语文卷子的其他部分已经被他工整地填满。他放下笔,侧头看向旁边。

谢怀蝶趴着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熟了。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柔软的发顶,平日里锋利的轮廓在沉睡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许知夏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没反应。

他又戳了戳,力道稍微重了点。

谢怀蝶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刚被吵醒的迷蒙和不爽:“干嘛?” 声音沙哑,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满。

许知夏面色平静,指了指黑板上方无声走动的时钟:“放学了。一起回宿舍。”

“哦……”谢怀蝶下意识应了一声,脑袋还昏沉着,慢半拍地开始收拾桌上那几张被他压得有些皱的卷子。等他拉上书包拉链,混沌的脑子才终于处理完刚才听到的信息。

一起回……一起?

他动作一顿,猛地扭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许知夏,眼神里充满了狐疑和警惕:“你应该不会再揭我黑历史了吧?”

许知夏看着他写满“我不信”的脸,从善如流地保证,语气甚至称得上诚恳:“不会了,我保证。”

他说完,还对着谢怀蝶,极其自然地眨了一下眼。

谢怀蝶:“……”

谢怀蝶看着许知夏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明显藏了点别的东西的脸,只觉得那句“保证”和他刚刚那个眨眼放在一起,可信度无限趋近于零。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内心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把书包甩到肩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硬邦邦地吐出四个字:

“……行吧,走吧。”

那就,再信他一次。

最后一次!

那人要是再敢说他黑历史,他保证让那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谢怀蝶在心里恶狠狠地补充道,然后率先迈开步子,朝着教室后门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我很勉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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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夏跟在他身后,看着那颗微微炸毛的后脑勺,嘴角的弧度向上牵动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夜晚的走廊比白天安静许多,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回荡。这一次,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沉重的沉默,只有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建立在某个“可信度为零”的保证之上的暂时和平。

至于这和平能维持多久……

大概,取决于许同学下一次“不小心”回忆起哪段“正常”的童年往事。

——

到了宿舍,因为谢怀蝶需要补做试卷,而他本人又极其抗拒别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地”——他那间通常紧闭、略显凌乱的宿舍。所以,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去对门许知夏那间。

许知夏的宿舍一如既往的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他给谢怀蝶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自己那张宽大的书桌旁。

那张书桌明显足够容纳两个人并肩学习。于是,两人面前各自摊开了一份语文卷子,翻到了最后的作文页。一个需要完成他早就该写的作文,另一个则需要完成老师要求的“自己也写”。

许知夏之前给他恶补过数学和物理,靠着题海战术和强行灌输,总算让谢怀蝶脑子里塞进去了一点东西。但语文这东西,尤其是作文,靠短期突击效果甚微。

谢怀蝶的语文水平,还是那个老样子。

也就作文还能勉强动动笔。

但写得……通常都是意识流,想到哪写到哪,逻辑混乱,主旨不明。

有时候批卷老师看完,恨不得穿越回来劝他:不如不写!

谢怀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头去看作文题目。

这一看,他感觉这题目简直是在跟他作对。

——请以家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为题,写一篇不低于800字的作文。

谢怀蝶:“…………”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独生子女招谁惹谁了?!那你让没二胎的怎么办?

乱扯吗?!

谢怀蝶内心疯狂吐槽,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已经拿起笔,似乎正在构思的许知夏。

这个……是不是也行来着?

而且,自己好像……确实答应过他,要尽量去“想想”了。

一种别扭的、试探性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用笔帽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

“喂,许知夏。”

“嗯?”许知夏侧过头。

谢怀蝶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有点不自然:“作文……我能写你吗?”

许知夏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微光,他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鼓励?“能。” 然后,他非常“热心”地补充道:“需不需要片段?我还可以说的。”

说完,他又对着谢怀蝶,眨了眨眼。意思是你想要哪个时间段的都有。

谢怀蝶顿时后背一凉,那股熟悉的、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果然,许知夏已经开始如数家珍:“比如说,你可以写小时候和我一起吃蛋糕,结果奶油糊了满脸,成了只小花猫;或者写你以前在花园里抓蝴蝶,结果真抓住一只之后,反而被扑棱的翅膀吓到了,直接把蝴蝶扔我头上;也可以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