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庶模推开家门时,意外见妻子竟未上班,往日此刻该空着的客厅,此刻亮着盏暖光台灯。他换鞋时斟酌着开口,语气里掺着几分试探:“你一个人在金华总不方便,不如也办个停薪留职。那边县里的房子我看过,条件不差,往后去济南治不孕症也近,要是能好……”
话没说完,妻子已起身递过一杯温水,轻轻摇头:
“你刚去那边,脚跟还没站稳,等你安顿妥当了,我肯定过去。”
小主,
她碰了碰杯壁,温度恰好,像在安抚他急于安置家计的心。
一个小时后,毕庶模站在了巷口那家熟悉的旅馆门前。老板娘正低头算账,抬眼瞧见他,立刻笑着迎上来:
“老毕?这是有急事?”
“借个电话用用。”
他点头应着,从内袋摸出张叠得整齐的纸,上面的电话号码被描了两遍,墨迹清晰。手指按在拨号盘上,转得又稳又快,电话几乎是立刻就通了。
“庶模?我是老陈!”听筒里陈工的声音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却字字清晰,“事妥了,他同意你直接过去,不用开介绍信。正好他们刚忙完一批任务,这几天空着,是个好机会,你今天就动身,路上有事随时打电话。”
悬在心头的石头骤然落地,毕庶模捏着听筒的手都松了些。挂了电话,他又用旅馆的电话机,给仲昆打了个传呼——那串数字他早已记熟。
传呼刚打出没多久,旅馆的电话就响了。毕庶模接起,仲昆急切的声音立刻涌了过来:“是不是有解决方案了?”
“厦门大学能测合金钢的成分,陈工已经联系好了,我今天就赶过去。”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就是带的钱不够,我把存单账号报给你,你帮我存三千块,我明天一到就去检测,有结果马上告诉你。”
缴完话费,毕庶模脚步未停,几乎是小跑回家。推开门时,夫人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杂物,他喘着气,声音急促告诉夫人:“我要马上去厦门,短时间回不来。”
见夫人抬头时眼底闪过的慌乱,他上前握住她的手:“那边的事我都理顺了,等安顿好,一定回来接你。”没给太多告别时间,他松开手,抓起提前收拾好的帆布包,转身再次冲进门外的人流。
火车站离得不远,仲昆一路疾走,进站时恰好看到电子屏上跳动的信息——一列经金华往厦门的火车,一小时后发车。他快步到售票窗口买下车票,拿着票走进候车大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目光紧紧盯着检票口的方向。
上午九点刚过,广播里响起检票通知。仲昆跟着稀疏的人群排队,顺利登上列车。车厢里旅客不多,他没多犹豫,径直走向列车服务台,补了一张卧铺票。卧铺车厢更显空旷,补到的中铺旁,好几个下铺都空着。仲昆没急着上铺,而是挑了个靠窗的空铺位坐下,望着窗外缓缓后退的站台,心里默默重复着对夫人的承诺。
绿皮火车驶出金华站时,晨雾早已散尽。车窗外,婺江的水泛着淡金波纹,岸边乌桕树的叶子半绿半黄,像被秋阳染了层蜜色,农舍的白墙黛瓦在田埂尽头忽隐忽现,稻穗垂着沉甸甸的穗粒,风过时翻起细碎的金浪。
过了温州,风景骤然换了模样。隧道一个接一个掠过,明暗交替间,山变得青郁陡峭,溪水在峡谷间奔涌,泛着翡翠般的光泽。偶尔能瞥见山腰间的廊桥,木色斑驳,像嵌在绿绸上的旧印章,桥下竹排慢悠悠漂着,渔人弯腰撒网的身影晃成一帧剪影。
临近厦门时,空气里渐渐漫开咸湿的海风。铁轨旁的稻田换成了成片的三角梅,玫红、艳紫的花瓣铺在矮墙上,与远处的芭蕉叶相映。最后穿过一片棕榈林,便能望见鹭江的粼粼波光,鼓浪屿的红屋顶在暮色里渐渐清晰,火车的鸣笛声混着海浪声,驶进厦门火车站。
天色已晚,毕庶模踏出火车站,搭上出租车直奔集美的厦门大学。晚8点多,他在校园内的小旅馆安顿下来——一层的小餐厅专为住客服务,饭菜口味颇佳,简单用过晚餐后,便回到二层的单人房间休息。
次日清晨,毕庶模先寻到一家农业银行。递上储蓄单查询,3000元已如期到账,他随即取出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