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母亲手里的菜刀落在案板上。她转过身,围裙上沾着的面粉蹭在衣襟上,语气里带着点急:“那会是谁?会不会是他们厂的那个女会计?”母亲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原来跟他一个单位的,后来听说离了婚。前阵子我听你爸叫仲昆好好照顾她,还让她盯着姓毕的那个厂长,弄不好……是你爸在中间起的作用。”
马媛站在原地没动,那些盘桓在心里许久的疑虑、不安,像是被母亲这几句话轻轻拨开了迷雾,心里忽然就有了底。
中午12点多钟,仲昆看着母亲端着保温桶,一勺勺给病床上的父亲喂馄饨,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连续守了两天,他的眼皮沉得像坠了铅,见母亲喂得专注,便蹑手蹑脚走到角落的陪护小床,鞋都没脱就蜷了上去。
小主,
这一觉睡得昏沉,梦里全是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父亲微弱的咳嗽声。等他猛地惊醒,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墙上的时钟指针正指向四点五十。仲昆一骨碌爬起来,心脏先慌了半拍——病床上,父亲廷和依旧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而母亲竟趴在床沿,头枕着父亲的手背,也睡着了,灰白的头发被风吹得贴在鬓角。
他没敢惊动两人,悄悄带上门走出病房。开车回家的路上,晚风透过车窗吹在脸上,才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些。推开门时,一股浓郁的米香先撞进鼻腔,紧接着是排骨汤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岳母正站在厨房灶台前,弯腰搅着砂锅里的汤,马媛则在旁边切着葱花,案板上摆着一小盘中午剩下的青菜。
“回来了?”马媛抬头,手里还握着菜刀,“爸今天怎么样?”仲昆刚要开口,就见她从电饭煲里盛了碗白米饭,就着那盘剩菜,几口就扒拉起来。岳母把炖得酥烂的排骨和汤装进保温饭盒,又舀了满满一勺米饭压实,马媛刚好放下空碗,擦了擦嘴就去提饭盒:“走,别让妈等急了。”
回到医院时,病房里的灯已经开了。母亲正坐在床边,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地给父亲润嘴唇。马媛快步走过去,轻轻把母亲手里的水杯接过来:“妈,你累了一天了,今晚让仲昆送你回家好好歇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你就不用跑了,上午我们办出院手续,中午咱回家吃热饭。”
说着,马媛从仲昆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饭盒,朝他使了个眼色。仲昆会意,上前扶住母亲的胳膊,母亲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父亲,又看了看马媛,终是点了点头。走出病房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马媛正打开饭盒,用勺子把排骨拆成小块,像当初母亲喂父亲那样,温柔地递到父亲嘴边。病房的灯光下,饭盒里飘出的热气,和家里那股米香,渐渐融在了一起。
永明的摩托车在医院门口的水泥地上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停稳时。他快步走向病房,推门便见马媛正收拾着空了的搪瓷饭盒,廷和半靠在床头,脸色虽苍白,眼神却比上午亮了些。
“喂完了?”永明放轻脚步,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话音刚落,值班护士便端着治疗盘走进来,目光落在廷和盖着薄被的腿上。“该检查伤口了。”她掀开被子,仔细查看廷和大腿根部的缝合处,手指轻轻触过周围的皮肤,“缝合处没变化,没渗血也没肿胀,沙袋可以撤走了。”她叮嘱道,“之后每小时过来查一次,有任何情况随时按铃。”
护士撤走沙袋的瞬间,廷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永明见状,连忙上前帮他缓缓翻身。
“这一天躺得,比在地里刨一天地还累。”
廷和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轻松,
“这下撤走沙袋能翻身,总算解放了。”
马媛在一旁笑着递过水杯,病房里的气氛总算松快了些。
而此时的仲昆,刚把母亲送回家,脚步便匆匆拐进了街角的公用电话亭。他拨通了贸易公司宋会计的传呼,留言时语气刻意放得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