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骤然沉沉地压了下来。
仁重重跪倒在柏油路上,手心还淌着血。掌心那道裂口又深又长,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出新的鲜红。他喘着气,胸口像被闷棍砸过,背后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木梁折断时的冲击,似乎还残留在骨头里。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肋骨是否有骨折。
四周却是霓虹灯、车灯、广告屏。东京的夜风挟着雨意扑面而来,汽笛声和人群喧嚣涌上耳膜。他愣了好几秒,才确认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行人纷纷从身边绕过。有人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身奇怪的和服残片与血迹,皱眉小声嘀咕:「又是哪家的cosplay?」
也有人撇撇嘴,低声骂了一句:「醉鬼……大半夜还装神弄鬼。」
更多人则只是嫌麻烦,眼神一闪就移开,快步走远,仿佛他只是路边一摊污水。
没有人停下。
仁咬紧牙关,挣扎着站起身。身体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平衡,可他不能停。他没有钱,没有手机,衣服像笑话一样显眼。他只能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路途仿佛无尽。天桥下的灯光,便利店的铃声,出租车在雨夜里闪过的灯,都像隔着一层玻璃。仁弯着身子,踉跄走过街角,胃里空得像要塌陷。
他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或许一个小时,或许一整夜。终于,熟悉却狭小的公寓楼影子映入眼帘。他快步冲进楼道,关上门的刹那,整个人才像被抽掉了力气一样瘫在地板上。
屋子一如既往地小,桌上还有落灰的水杯。他胡乱扯了几张纸巾,把手心包起来,血迹很快浸透。他翻遍抽屉,找出一卷胶带,把纸巾紧紧缠在手掌上。背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每呼吸一次都像刀子割。
他伏在桌前,闭上眼。脑海里却反复闪回刚才的画面。
——「孤独的怪物。」
那一句像烙印一样,在耳膜深处来回震荡。他明明是喊出口的,却在此刻,仿佛换成玲华站在他面前冷冷地宣告,把这骂名硬生生砸在他身上。
仁猛地睁开眼,伸手推开笔电。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右下角的日期跳出来——他愣住了。
才一天。
自从他从东京消失、随玲华闯入那个陌生的世原世界,到如今被她亲手丢回来,现实的日历只过去了一天。
时间仿佛在嘲笑他。那一场血与火的旅途、温泉里的气息、影虎的战场、还有她目光里残酷与温柔交织的光彩……竟都被压缩在一个夜晚之中。
仁靠在椅背上,喉咙发紧。脑海里浮现出太多画面:
——玲华在温泉水雾中靠近时,他听见自己心跳乱了节奏;
——城墙上,她的身影在烟火和鲜血之间,如神明般俯瞰一切;
——还有她举扇的动作,轻描淡写间,却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他想起自己在她面前说过的话,想起自己推开她肩膀的那一刻。胸口一阵阵刺痛,可他仍然低声喃喃:
孤独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