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恩师赠言

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我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复杂:“是,政策研究室。”

“好地方。”王老师轻轻吐出三个字,语气平淡,却让我一愣。

好地方?连陈默也只是说“是个能沉下心做事的地方”,带着一种理解式的安慰。而王老师这句“好地方”,却说得如此肯定。

“老师,我……”我犹豫着,是否该将内心的迷茫和盘托出。

王老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温和地看着我:“觉得那里离‘实事’太远?无非是写写画画,揣摩上意,有些大材小用了?”

我被说中了心事,脸上有些发烫,默认了。

“你啊,”王老师微微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套《杜诗镜铨》的封面,“还是年轻。我问你,杜甫一生,官做得最大时,不过是个左拾遗,品阶不高,职责是什么?”

“谏诤,供奉讽谏。”我回答道,这是文学史常识。

“不错,谏诤。放在今天,某种程度上,政策研究室的工作,也有‘谏’的成分。通过调研,通过内参,通过文件,将下面的真实情况,将你认为正确的政策建议,‘供奉’上去,影响决策。”王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难道不是实事?而且是天大的实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你以为的‘实事’,是像赵瑞龙那样,操盘千万美金的项目?还是像陈默那样,扎根乡野,直接面对百姓?那些当然是实事,很重要。但一个国家的治理,如同烹小鲜,既需要掌勺的大厨,也需要调配味道的师傅,甚至需要识别食材优劣的采买。政策研究室,就是那个识别‘食材’,研究‘火候’,为‘掌勺者’提供决策依据的地方。这里的文章,一字千金,或者……一文不值。”

“一字千金,一文不值……”我喃喃重复着。

“不错。”王老师加重了语气,“写对了,切中时弊,建言被采纳,可能惠及一方百姓,这便是‘一字千金’。写错了,或者写的都是正确的废话、空话,那便是‘一文不值’,浪费笔墨纸张而已。这里的‘对错’,不仅仅在于文笔,更在于眼光、胆识和一份‘为民请命’的初心。”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册《杜诗镜铨》,翻到《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那一页,指着上面一句他用红笔重重划出的批注:“你看这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甫为何能写出这等泣血之句?因为他看到了,感受到了,并且有勇气把它写出来!政策研究,也需要这样的眼睛和这样的心肠。不是让你去写诗抨击,而是要通过严谨的调查、扎实的数据,将‘朱门’与‘路骨’的对比,冷静而深刻地揭示出来,找到问题的症结,提出可行的解决之道。这,就是你的‘诗’!”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