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了。” 老王站起身,把剩下的半根麻花往老李怀里塞,“您留着吃。”
老李在他身后喊:“明儿来!我把硬币给你,先买俩筐子,等你家樱桃熟了好用!”
老王没回头,脚步却比来时沉了许多 —— 心里那团彩票做的美梦,好像被这硬币的 “叮当” 声,敲出了个小口子。
第三节:荒坡上的土与汗
老王回到家,远远就看见秀莲在板车旁忙活。她穿着件旧碎花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绳子深深勒进肩膀,红印子跟条蚯蚓似的,额头上的汗珠跟断了线的珠子,滴在车斗的黄土里,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板车上的土堆得老高,她正使劲往车上拽最后一筐土,脸憋得通红,跟熟透的西红柿似的。
“我来!” 老王快步走过去,把绳子往自己肩上一搭,使劲一拽,板车 “咯吱” 响了一声,缓缓往前挪。秀莲愣了一下,眼里先是闪过惊喜,随后故意板起脸:“你不是要去买彩票吗?别耽误了你中五百万的大事!”
“不买了。” 老王拽着绳子,脚步稳得很,“张叔说,后山的土能种樱桃。”
秀莲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却还嘴硬:“现在知道了?前阵子劝你,你还骂我没见识。” 她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颗樱桃核,黑亮亮的,跟小玛瑙似的,“这是我托人从烟台带来的,说是最好的品种,叫‘红灯笼’。”
老王看着那些樱桃核,突然想起老李的铁皮盒,想起张老栓的老茧。心里那团靠彩票发财的火,不知咋的就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团火,热乎乎的,烧得他浑身有劲。
从那天起,王家屯的人发现,老王不往镇上跑了。每天天不亮,他就和秀莲推着板车往后山去。山路坑坑洼洼,板车 “咯吱咯吱” 响,跟唱山歌似的。他们一车车运土,把石头捡出来扔到路边,把草根一根一根刨干净。起初,有人嘲笑他:“放着五百万的梦不做,偏去伺候土坷垃,傻不傻?” 老王听见了,也不恼,只是埋头干活,手上磨出了水泡,就用布包上,接着干。
老李也常来帮忙,每次都带着他的绿皮铁皮盒。盒子里的硬币越来越少 —— 有的换成了樱桃苗,有的买了肥料。“你瞧瞧这土,” 他抓了一把黑土,凑到鼻子前闻,“这股子腥气重,说明肥力足,种出来的樱桃准保甜!” 他还把彩票本翻过来,在背面画果树的行距,线条歪歪扭扭,却标得清清楚楚,哪个位置种哪棵树,都记得明明白白。
张老栓更是上心,天天来指导。教他们挖坑要挖多深,施肥要施多少,连浇水的时间都掐得准:“早上十点前浇,不然太阳一晒,根就烫坏了。” 他还带来自己配的肥料,用羊粪和草木灰拌的,黑乎乎的,却带着股土香味,“这肥劲儿足,还不烧根,比买的化肥强!”
夏天,暴雨说来就来。老王和秀莲披着塑料布,在山上挖排水沟。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浑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却笑得欢。有次山洪冲跑了刚栽的树苗,老王心疼得眼圈发红,秀莲拍着他的背说:“没事,咱再栽,只要根还在,就不愁长不出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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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老王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突然觉得,这累得浑身疼的日子,比天天惦记彩票中奖踏实多了。秀莲在一旁睡得沉,呼吸均匀,他轻轻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心里暖乎乎的 —— 原来日子不是靠做梦过的,是靠一筐筐土、一滴滴汗堆出来的。
第四节:樱桃红时的反转
第二年春天,后山的荒坡变了样。老王和秀莲栽的樱桃树,抽出了嫩绿的新叶,在阳光下闪着光,枝头上挂满了小小的花苞,白嫩嫩的,像一串串珍珠。风一吹,花苞轻轻晃,好像在跟人打招呼。
“快了,快了!” 老李背着筐来帮忙疏花,手指轻轻掐掉多余的花苞,动作比研究彩票时还认真,“这棵树最多留二十个果,多了长不饱满,卖不上价。” 他的绿皮铁皮盒里,硬币早没了,换成了剪刀、绳子,每样都擦得干干净净,跟新的似的。
张老栓也来了,带来了新钻研的嫁接技术:“等这拨樱桃熟了,咱试试高接换头,明年就能结更大的果,颜色还红!” 他望着漫山的果树,眼里的光比去年说卖桃挣三万时还亮,“我跟县城的超市说好了,他们直接来收,一斤比集市高五毛钱,省得你们去赶集受累。”
老王听着,心里热乎得很。他算了笔账:以前一年买彩票花七百多,够买十棵樱桃苗;要是把这钱省下来买肥料,果树长得更壮。以前咋就没算明白这账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糊涂。
五月中旬,樱桃熟了。一串串樱桃红得像小灯笼,沉甸甸地挂在枝头,风一吹,晃悠悠的,看得人心里发痒。秀莲摘下一颗,塞进老王嘴里,甜汁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酸,比他吃过的任何果子都好吃。
“真甜!” 老王咂着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老李来得最早,掏出个崭新的铁皮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这是我用‘彩票基金’攒的,换十斤樱桃,给城里的外甥寄去。他总说想吃老家的果子,以前没像样的,现在可算有了!”
“算我送的!” 老王往他筐里多塞了一把,“您帮了这么多忙,这点樱桃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