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郑美丽被磨刀声惊醒。李俊蹲在灶台前,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是傻气,一半是狠劲。“他们要拆祠堂,” 他喃喃道,“那是村里的地,不能让他们卖了。”
郑美丽按住他的手:“硬拼没用。” 她想起母亲药箱里的那瓶 “云南白药”,瓶底刻着个 “证” 字 —— 那是她弟弟在监狱里托人带出来的,说能证明村长的二小子才是主谋。
“我有办法。” 郑美丽凑到李俊耳边,说了几句。他的眼睛亮起来,第一次主动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茧子,却很温暖。窗外的月光落在红盖头上,像层薄薄的雪。
三天后的祠堂前,村长张富贵正指挥人拆梁。李俊突然抱着柱子大哭,嘴里喊着 “饿”,把怀里的账本撒了一地。村民们捡起来看,个个倒吸凉气 —— 上面记着张富贵三年来贪污的公款,连给儿子买赌债的钱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傻子胡说!” 张富贵的二小子掏出刀就要砍,却被郑美丽拦住。她举着个药瓶:“这是你在赌场欠的欠条,上面有你的手印,要不要念给大家听听?”
人群炸开了锅。张富贵想跑,被赵氏拦住:“你打我儿子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吧?” 她掀开李俊的帽子,露出耳后的疤痕,“这就是你让他装傻的证据!”
李俊站在祠堂的台阶上,第一次没有傻笑。他望着郑美丽,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郑美丽突然想起新婚夜那个咬碎的字条,原来不是怕娘打,是怕泄露了藏在 “十五亩地” 背后的真相 —— 那是全村人的活命田。
第五节:并蒂莲的春天
冬至那天,李俊的案子终于判了。村长张富贵被撤职查办,他的二小子因敲诈勒索入狱。祠堂保住了,村民们凑钱给李俊请了郎中,说他的脑子还有希望治好。
郑美丽在灶台前蒸馒头,李俊蹲在旁边烧火,柴火添得恰到好处。他已经不怎么装傻了,只是偶尔还会对着红色发呆 —— 郎中说那是创伤后应激,得慢慢养。
“你娘当年为啥让你娶我?” 郑美丽往面里加了勺糖。李俊的脸泛起红:“她说…… 你眼睛亮,能看出谁是好人。”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本新的《算经》,扉页写着 “赠美丽”,字迹虽然还有点歪,却很认真。
郑氏来送年货时,看着这对小夫妻笑。她给郑美丽的帕子上添了几笔,把并蒂莲补得更完整了:“我就说‘她可能不知道是你’,没想到她不光知道,还能帮你把账本找出来。”
郑美丽摸着帕子上的针脚,突然明白母亲那句话的深意。不是原谅她亲了 “傻子”,是相信她能认出那个藏在傻气背后的人,能看懂他眼底的恐惧和勇气。
开春的时候,李俊的耳朵后面长了新肉,疤痕淡了许多。他开始跟着村里的先生读书,郑美丽就在旁边做针线活,偶尔抬头看他写字的样子 —— 阳光落在他的笔尖,也落在她的帕子上,把并蒂莲照得像活过来一样。
有天傍晚,李俊突然从背后抱住郑美丽,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以前装傻子,是怕他们打我。” 他的声音很轻,“现在不怕了,因为有你。”
郑美丽的眼泪掉在衣襟上,打湿了绣着的并蒂莲。她想起新婚夜那个红盖头,想起玉米地里的陶罐,想起母亲那句点醒她的话。原来最好的姻缘,不是门当户对,是能看穿对方的伪装,握住那双藏着伤痕却依然温暖的手。
清明祭祖时,李俊在祠堂的功德碑上刻下郑美丽的名字。阳光穿过窗棂,照在 “李俊” 和 “郑美丽” 并排的名字上,像朵永不凋谢的并蒂莲。郑美丽望着碑上的字,突然觉得那些日子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 她不仅救了弟弟,还救了一个被傻子身份困住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