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砚底藏无:从喧嚣到澄明的归途

接下来的三个月,陈砚跟着玄谷子做杂役,没再管公司的事。扫雪时,老道长说 “顺着雪的纹路扫,别跟雪较劲,它想往哪堆,就往哪堆,省力还扫得干净”;劈柴时,说 “看木纹的走向,顺着纹理下斧,不用硬来,木头自己会裂开”;晒药时,说 “什么时候翻,听风的意思,风大就多翻两次,风小就少翻,不用看表”。

他渐渐发现,那些 “不努力”“不刻意” 的时刻,反而做得更圆满 —— 扫雪没再累得腰疼,劈的柴整齐得能码成小山,晒的草药干得均匀,没有焦叶。某天整理外祖父的制砚工具,他在砚台的夹层里找到张字条,是外祖父的笔迹:“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 墨迹已淡,却让他想起玄谷子常说的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自己这些年追求的成功,不过是 “看山是山” 的执着,把 “有” 当成了全部,从未触及 “无” 的境界。

第三节:商场上的留白 —— 并购与竹纤维的转折

谷雨的雨打在集团总部的玻璃幕墙上,连成水线,像道透明的帘子。陈砚的回归在董事会掀起波澜,副总裁赵峰把并购案的卷宗 “啪” 地摔在桌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陈总!您这三个月在山里‘修仙’,欧洲分部快被竞争对手抢光了!对方已经拿下三个关键经销商,再不下决断,我们前期投入的五个亿就打水漂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股东们的目光都落在陈砚身上 —— 有人期待他像以前那样拍板 “干”,有人担心他真的 “佛系” 了。陈砚却没看卷宗,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新叶在雨中舒展,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朝上有的朝下,没有片是刻意为之的形状,却透着蓬勃的生机。

“把并购案停了。” 陈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 不是来自董事长的权威,而是来自三个月来的笃定。赵峰的瞳孔骤缩,像听到了天方夜谭:“您疯了?五个亿!就这么扔了?股东们不会同意的!”

“那片市场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强项。” 陈砚翻开财务报表,指尖点在 “研发投入” 栏,那里的数字三年没涨过,“把并购的钱转去新材料实验室,去年申报的竹纤维建材项目,该启动了。” 他顿了顿,看向满座的董事,“现在全球都在推环保政策,传统建材早晚被淘汰,我们与其抢别人的地盘,不如自己种新的田。”

赵峰摔门而去时,陈砚摩挲着外祖父的青石砚,砚底的 “无” 字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想起玄谷子的话:“无为不是不作为,是不妄为 ——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顺着事物的本性走,比硬闯更有效。” 当年为了扩张而盲目并购,正是 “妄为”,现在停下,反而是顺应趋势。

三个月后,欧洲分部的竞争对手突然宣布破产 —— 他们为了抢市场,用了劣质再生材料,被当地环保部门查出超标,面临巨额罚款和消费者索赔。而陈砚的新材料实验室,研发出的竹纤维建材正好赶上欧盟 “绿色建筑” 新规,订单像雪片般飞来,不仅填补了欧洲市场的空白,还打开了东南亚的销路。

赵峰在庆功宴上举着酒杯,脸涨得通红,比陈砚还激动:“陈总,还是您有远见!我以前总觉得‘快就是赢’,现在才明白‘对才是赢’!” 陈砚只是笑了笑,给玄谷子寄去盒新采的野茶,包裹里夹着张纸条:“终于懂了,‘无’不是空,是知道什么该留空白,什么该慢慢来,就像您教我晒药,不用急,等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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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长的回信只有个字:“然。”

陈砚开始在公司推行 “留白制度”:每周三下午不安排会议,让员工自由思考 “工作里的浪费”“可以改进的地方”;每个项目方案必须留 30% 的调整空间,不做死规定,允许团队根据实际情况修改;甚至在办公室种上了竹子,说 “看看它们怎么长,就知道该怎么做 —— 竹子前四年只长 3 厘米,第五年开始每天长 30 厘米,不是它前四年没长,是在扎根”。

有人说他 “佛系”,有人说他 “不务正业”,但团队的创造力反而比以前更强。某个深夜加班,陈砚看见实习生小王对着建筑设计图发愁,小姑娘想在商业楼顶部加个琉璃顶,既不环保又费钱,却怕被否决不敢说。他走过去,指着图上的空白处:“这里为什么一定要填满?留个天台,让阳光照进来,种上花草,员工午休时能上来晒太阳,客户来了能看风景,不是更好?”

小王的眼睛突然亮了,修改后的 “空中花园” 方案,不仅节省了成本,还获得了国际绿色建筑设计奖。领奖时,小姑娘特意提到陈砚:“陈总教会我们,有时候空着,比填满更有价值。”

第四节:病榻前的照见 —— 柿子与留白的真谛

寒露那天,陈砚接到道观的电话,玄谷子病危。他放下手里的制砚工具,驱车赶往终南山,路上的枫叶红得像火,却没心思欣赏 —— 这三个月,他每周都来道观,听玄谷子讲《道德经》,看他晒草药,总觉得老道长会像山间的松柏,永远精神矍铄。

赶到时,玄谷子躺在竹床上,呼吸微弱,却依旧握着那株晒干的黄芩,像握着件宝贝。“来了。” 老道长的眼睛半睁着,指尖费力地指向窗外的柿子树,“看那果子。”

陈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枝头的柿子红得透亮,像挂着盏盏小灯笼。有颗熟透的柿子正往下坠,在空中划出道温柔的弧线,落在厚厚的落叶上,没有声响,只滚了两圈就停下了。他突然泪目:“您是说,万物都有其自然的归宿,不用强求,不用挽留?”

玄谷子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月光:“你外祖父…… 当年也是这样走的,坐在院子里的梅树下,看着第一朵梅花开,手里还握着块没磨完的砚台,走得很安详。” 他的手搭上陈砚的脉,指尖微凉,“你的心,比以前静了,却还住着个‘得道者’的影子 —— 别刻意学我,做你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