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早已起来,灶房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飘出小米粥的香气。她看着儿子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盛了满满一碗稠粥,又剥了个鸡蛋放在他面前。“多吃点,才有力气。”她的声音干涩。
吴普同机械地喝着粥,味同嚼蜡。吴小梅也起来了,默默地看着哥哥,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放下碗,吴普同检查了一下早已准备好的文具袋:两支吸饱了墨水的钢笔,两支削好的铅笔,橡皮,尺子,还有那张被摩挲了无数遍的准考证。照片上的自己,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未曾被焦虑侵蚀的、属于更早时候的懵懂。
他推着自行车走出院门。李秀云和吴小梅送到门口。“别慌,仔细点。”母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吴普同低低应了一声,跨上自行车。车把冰凉,他的手心却全是冷汗。
去镇上的路似乎格外漫长。晨风吹拂着道路两旁沉甸甸的麦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窃窃私语。沿途遇到三三两两同样赶赴考场的同学,大家只是沉默地点头示意,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紧张和凝重,再也看不到去后山那天的轻松笑闹。
考场就设在镇中学,熟悉的校园此刻却笼罩在一层陌生而肃杀的气氛中。门口拉着警戒线,有陌生的老师在维持秩序。学生们排着队,验明准考证后,沉默地走进指定的教室。教室里的桌椅被重新排列,间距拉得很大。前后黑板上原有的板书被擦得干干净净,只写着巨大的“严肃考纪”等标语。监考老师是两位面无表情的生面孔,来自外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走进来的学生,像是在审视嫌疑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
吴普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手指冰凉。他把文具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角,手微微发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深呼吸,试图平复,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紧。
铃声响了!尖锐而刺耳,像吹响了冲锋号,又像是敲响了丧钟。
监考老师面无表情地当众拆开牛皮纸档案袋,取出试卷,开始分发。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极度寂静的教室里被无限放大,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试卷传到手中,还带着油墨的清香和微凉的温度。吴普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神,目光扫向卷首——语文。
还好,题型都在预料之中。他提起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开始投入到与铅字的搏杀中。最初的几分钟,手依旧有些抖,字写得有些歪斜。但渐渐地,注意力被题目完全吸引,那种灭顶的焦虑似乎被暂时屏蔽了。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偶尔有人发出轻微的咳嗽或叹气声,都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