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的县城,寒风已经开始刺骨。县一中的梧桐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的枝桠在灰白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萧瑟。这天是周六,下午放学后,吴普同照例留在教室自习,打算晚上再回宿舍。
"吴普同!有人找!"教室门口传来同学的喊声。 他抬起头,惊讶地看到父亲吴建军和母亲李秀云站在走廊里,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父亲穿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母亲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吴普同急忙迎上去。 "来县城办点事,顺路看看你。"吴建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你妈新做的酱菜,给你带点。"
李秀云仔细打量着儿子,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瘦了,是不是没吃好?" "没有,食堂伙食挺好的。"吴普同勉强笑了笑。其实为了省钱,他经常只吃最便宜的素菜和馒头。
三人站在走廊里,一时无言。吴建军搓着手,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李秀云则一直盯着儿子看,眼神里满是关切。 "学习......还好吧?"最后还是吴建军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最近有进步。"吴普同简短地回答,不想让父母担心。
又一阵沉默。吴普同知道父母想问更多,但又怕给他压力。这种小心翼翼的关心,反而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个......钱还够用吗?"李秀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家里新卖了玉米,又给你带了点。" "够了够了,"吴普同连忙推辞,"上次给的还没用完呢。"
这时,吴建军突然说:"走吧,出去吃点热的。听说县城有家羊杂汤不错。" 吴普同愣了一下。父母平时极其节俭,从来舍不得下馆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来到校门外的小吃街,吴建军找到那家羊杂汤店。店面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但生意很好,门口的大锅里冒着腾腾热气。 "三碗羊杂汤,六个烧饼。"吴建军对老板说,语气很是熟练,但吴普同注意到父亲的手在微微发抖——这对他来说是很奢侈的消费了。
热腾腾的羊杂汤端上来,奶白色的汤里飘着翠绿的香菜,香气扑鼻。烧饼烤得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 "快吃吧,"李秀云把最大的一碗推到儿子面前,"天冷,喝点热的暖和暖和。"
吴普同低头喝汤,眼睛有些发酸。他知道,这三碗羊杂汤,相当于父母半天的工钱。他们自己肯定舍不得吃,却特意带他来。 "多吃点,"吴建军把烧饼掰开泡在汤里,"学习费脑子,要补补。"
店里人声嘈杂,但这一桌却很安静。父母小口地喝着汤,不时抬头看看儿子,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的关切。 "家里......都好吧?"吴普同终于问道。 "都好都好,"李秀云连忙说,"你不用担心家里,专心学习就行。"
但吴普同注意到母亲说话时眼神闪烁,父亲也低头喝汤,避开了他的目光。 "小梅呢?她怎么样?" "她......她也挺好。"李秀云的声音有些发虚,"就是家里忙,今天没跟来。"
吴建军突然起身出去了。
"妈,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他直接问道。 李秀云的手抖了一下,汤勺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没......能有什么事。就是家里活多......"
但她的表情骗不了人。吴普同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母亲:"妈,您就直说吧。" 李秀云叹了口气,眼圈突然红了:"小梅她......前几天又头疼了。这次比上次还厉害,疼得直打滚......"
吴普同的心猛地一沉:"去医院了吗?" "去了,县医院说是旧病复发,开了点药。"李秀云抹抹眼睛,"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影响你学习......"
正说着,吴建军回来了,看到妻子的表情,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坐下来,沉重地说:"本来不想说的。小梅吃了药好多了,就是需要静养。" "医生怎么说?严重吗?"吴普同急切地问。 "说还是要多休息,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吴建军叹口气,"别干重活,怕再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