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了兴致,生怕被管理人员发现,又顺着原路,从那扇小侧门溜了出来。重新回到自行车旁,都有种做了件无厘头事情的感觉,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跑一趟。”马雪艳笑着说。
“也不算白跑,至少……看过了。”吴普同安慰道,心里却想,这大概就是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吧。
时间还早,两人推着自行车,在吴桥县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县城的街道不宽,两旁多是些售卖日用杂货、农机配件、服装鞋帽的店铺,偶尔能看到一两家装潢稍好的饭店。市井的喧嚣和生活的烟火气,比那冷清的杂技大世界要真实得多。
走着走着,一股浓郁的肉香气飘了过来,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味道,格外诱人。他们循着香味望去,看到一家店面不算大,但招牌很醒目的店铺——“正宗德州扒鸡”。
“对了!”吴普同眼睛一亮,“听说德州的扒鸡特别有名,骨头都是酥的,买两只带回去给我妈尝尝。”他一直惦记着要给家里带点东西,这扒鸡正好合适。
店里玻璃橱窗内,挂着几只油光红亮、形态饱满的扒鸡,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店主是个热情的中年人,见有客人,连忙介绍:“咱这可是祖传手艺,五香脱骨,肉烂丝连,保证好吃!”
吴普同仔细挑选了两只,用油纸包好,又套上印着店名的纸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行车前筐里。想到母亲吃到这远方特产时可能露出的笑容,他心里便觉得踏实而温暖。
中午时分,两人准时回到了家。马母果然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吃饭时,马雪艳叽叽喳喳地说着去吴桥的见闻,重点描述了他们如何“机智”地溜进杂技大世界,以及里面如何“空旷寂寥”。马母听着,忍不住嗔怪道:“你们两个娃,胆子也太大了,让人抓住多不好。”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并无多少责备,反而带着点对年轻人调皮行为的无奈和纵容。
下午,天气愈发炎热,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着。两人都没有再出门的打算。吴普同本想帮着马母做点家务,却被她以“客人哪能干活”为由坚决地按在了堂屋的椅子上。
于是,整个下午,时光仿佛变得黏稠而缓慢。马雪艳就像一块融化了的年糕,时时刻刻黏在吴普同身边。两人在堂屋里,一个看从她哥哥书桌上找来的旧杂志,一个翻看着家里的相册,马雪艳不时指着照片给吴普同讲解,这是她几岁的时候,那是他们全家唯一一次去北京……
有时,他们什么也不做,就并排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那几只鸡在阴凉处打盹,看着大黄狗吐着舌头喘气,看着阳光一点点移动,将屋檐的影子拉长。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陪伴。马雪艳会时不时地把头靠在吴普同的肩膀上,或者玩着他的手指,那种全然的依赖和亲近,毫不掩饰。
吴普同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马母偶尔进出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想要保持一点距离。但马雪艳却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马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喂鸡、摘菜、准备晚饭,脸上带着温和的、甚至是有些纵容的笑意。她偶尔会看他们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对女儿找到依靠的欣慰,或许也有一丝“女大不中留”的淡淡怅惘,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和沉默的接纳。毕竟,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世界和情感表达方式,只要他们好好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又能多说什么呢?
第二天,情况依旧如此。吴普同和马雪艳仿佛陷入了某种与世隔绝的温柔乡,没有安排任何外出活动。马雪艳依旧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吴普同身边,两人一起帮着马母摘了会儿豆角,坐在树荫下听她讲村里的一些趣事,剩下的时间,便是在那种无所事事、却又充溢着彼此气息的亲密中度过。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的慵懒和青春情愫发酵的微甜气息。吴普同知道,自己该回家了,西里村的父母还在等着,田里的活计也需要人手。但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暖,让他贪恋,也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这个女孩,以及这个朴实的农家小院,已经在他生命的画卷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浓重而温暖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