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药炉上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窗纸,夜已深沉。
谢云峥坐在门边,靴子湿透,正用布擦脚。他抬头看了眼沈微澜:“可有睡一会儿?”
“没工夫。”她靠在桌旁,手里捏着一张刚拆的信笺,指尖沾了墨,是冬珞写的情报,“有人要来烧医棚,抢药材。”
谢云峥猛地站起,肩头一沉,皱了下眉:“什么时候?”
“今夜子时。”
屋里静了一瞬。秋蘅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还攥着笔。春棠从账房进来,听见这话,算盘直接掉在桌上。
“他们疯了?”春棠声音发紧,“咱们救人都来不及,还来抢?”
“不是疯。”冬珞掀帘进来,发梢滴水,“是怕我们真把病治好,查出背后的脏事。”
夏蝉已经抽出软剑,插进墙缝:“那就等他们来,一个别放走。”
沈微澜盯着那张信纸,边缘已被手指磨出毛边。她想起前日被赶走的那个县丞副使,临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阴得很。
“设伏。”她说,“空医棚点灯,当诱饵。溪边芦苇密,夏蝉带人埋伏。谢云峥守村口高台,鸣镝为号。春棠管灯火,亮两盏,灭一盏,叫他们看不清虚实。冬珞在了望台吹哨传令,一人一口令,错不得。”
“你呢?”谢云峥问。
“我在溪边。”她起身披上外衣,“我要亲眼看着,是谁敢动这个村。”
雨小了些,风卷着湿气往人脸上扑。青壮们悄悄集结,妇孺被安置进地窖。医棚里病患安睡,药炉咕嘟响着,新方子熬得正浓。
子时将至,村里一片死寂。
三盏灯笼在空医棚前晃动,影子拉得老长。溪水缓流,芦苇丛里蹲着十来个村民,夏蝉伏在最前,手按剑柄,鞋里灌满了水,脚早就麻了。
谢云峥立在村口土台上,弓已上弦。他仰头看了看天,云裂开一道缝,漏出半颗星。
冬珞坐在了望台,手里握着竹哨,另一只手摸了摸袖中特制药粉——沾上它的人,三天内掌心会泛青,逃不掉。
突然,村东传来脚步声。
五六个黑影猫着腰靠近医棚,手里提着火把和麻袋。领头那人穿官袍,腰间佩印绶,正是县丞副使。
“快!”他低声催促,“先把药搬走,再点火!”
火把刚要点燃,一支鸣镝破空而起!
咻——!
夏蝉从芦苇中跃出,软剑一挑,火把引信被斩断。另两人扑上去,将扛药包的贼按倒在地。
村口方向,谢云峥第二支箭射向空中,炸出尖啸。埋伏的村民从四面围上,棍棒齐下。
副使见势不对,转身就跑,却被沈微澜堵在溪边。
“沈……沈姑娘?”他结巴起来,“我、我是来巡查的……”
“巡查?”她冷笑,“那你怀里这账单,是谁给你的?”
她从他袖中抽出一张残页,上面写着“寅字营三队,收银五百两”,字迹还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