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丝道行起了作用,或许是我搬出的名头起了效,鬼卒们面面相觑,最终那队长不情不愿地侧开身子,沉重的殿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露出了一条缝隙。
我闪身而入。
殿内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巨大,无数半透明的亡魂排成一条条长龙,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它们的面前,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穿着官袍的鬼吏,端坐在高大的案牍之后,手持毛笔,在一本本散发着幽光的书册上飞快地勾画着。每勾画一下,就有一个亡魂身上的颜色黯淡一分,眼神更加空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檀香和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还夹杂着亡魂被洗去记忆时发出的无声悲鸣,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嗡嗡背景音。
我穿梭在这些麻木的队伍之间,灵觉全开,仔细感应着林晓可能留下的任何一丝气息。没有,哪里都没有!她就像从未踏足过这里一样。
情急之下,我直奔大殿最深处,那里有一座高台,台上端坐着一个穿着深紫色官袍,头戴判官帽,面容古板严肃的老鬼吏。他手中的毛笔是朱红色的,面前摊开的书册也比其他鬼吏的更加厚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那是迷魂殿的主事之一,负责核对重要亡魂和处理异常情况。
我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阳世行走姜承,拜见主事大人。”
老鬼吏抬起眼皮,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幽光。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摩擦砂纸:“活人?何事?”
我将林晓的情况再次说了一遍,语气急切。
老鬼吏听完,面无表情地拿起案几另一侧一本更加古老、封面似乎由人皮制成的册子,枯瘦的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他的动作很慢,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我的灵魂。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那两团旋转的幽光微微凝滞了一下。他抬起头,那张古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和…嘲弄的冷笑。
“林晓?”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玩味,“此魂,阳寿未尽。”
轰隆!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我灵体之内炸开!震得我几乎站立不稳。
“不可能!她明明已经……”我失声叫道。
老鬼吏将那本人皮册子转向我,指向其中的一行。那上面的字迹是暗红色的,如同凝固的血液,我看得分明,上面写着林晓的名字和生辰,而在“阳寿”一栏,赫然标注着:七十二载!其下的“死因”栏,却是一片空白!
“阳寿未尽,生死簿上便无死籍记录。无死籍,魂魄便入不了阴司,只能在阴阳界外徘徊,或为孤魂野鬼,或…”他顿了顿,那双幽光眼死死盯住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被有心之人,偷换了命格!”
偷换命格?!
这四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我的心脏。这是一种极其恶毒阴邪的禁术,强行篡改生死簿的定数,将他人的寿元、气运转嫁到自己或指定之人身上,而被换命者,不仅横死,魂魄更会因“非法”死亡而无法进入地府,往往下场极惨!
是谁?是谁会对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下此毒手?!
“求主事明察!可知是何人所为?”我声音发颤,带着无尽的怒火和恳求。
老鬼吏合上册子,淡淡地道:“阴阳有序,偷换命格乃逆天之大罪,施术者必遭天谴。然,术成之初,气息隐匿,非我等司职范畴所能即刻追查。不过…”
他话锋一转,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由幽光组成的复杂符文出现在空中,里面隐约浮现出几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因果丝线。
“观此残痕,施术者手法老辣,绝非初次行事。其气息…与你似有一丝同源之牵连。”
同源牵连?
我如遭雷击,脑子里瞬间闪过几张面孔。师父?他早已仙逝多年。同门?还有谁?一个我最不愿相信,却在此刻无比清晰浮现的名字,带着狰狞的笑容,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绪——张清远!我的师兄!
怎么会是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艺,亦兄亦友的张清远?!
“不…不会的…”我喃喃自语,浑身冰冷。
“迷魂殿只负责洗魂涤魄,追凶缉逆,非我等职责。”老鬼吏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漠然,“念你身为阴差,此册予你一观,速速离去,莫扰阴司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