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楚慕荷坐在镜前,由春桃晚杏梳理着如云青丝,眼角却不时瞥向门外。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玉瑱一身月白长衫出现在廊下,袖口沾着些许墨渍,显然是刚从书房出来。
“我的楚娘子,久等了。”他含笑作揖,目光落在她鬓间那支他赠的玉簪上。
……
西市喧嚣扑面而来,胡商吆喝夹杂着驼铃叮当。楚慕荷扶着夫君的手臂小心走下马车,石榴红裙裾扫过满地银杏落叶。
她忽然驻足,指着不远处银器铺子前围满女眷的摊位:“玉郎你看,那些手炉竟雕着会动的鸳鸯!”
铺主是位卷发深目的波斯人,操着生硬官话夸耀:“夫人好眼力,这是新到的机关手炉,炉身嵌着磁石鸳鸯。”说着演示起来——只见鎏金炉盖上,一对鸳鸯随着他手指牵引缓缓游动。
围观妇人纷纷惊叹,楚慕荷却轻轻摇头,拉着王玉瑱袖角低语:“匠气太重了,倒不如东市那家老铺的素铜手炉来得雅致。”
王玉瑱闻言作罢,将波斯商人的暖手炉递还了回去。
楚慕荷却忽然从王玉瑱身后探出身来,素手轻抬指向巷尾:“妾身倒觉着,那老妪的粗陶手炉更合眼缘。”
王玉瑱循声望去,只见个衣衫褴褛的老妇蹲在墙角,面前摆着几只灰扑扑的陶炉。王玉瑱怔了怔,旋即含笑颔首:“娘子慧眼。”
他携慕荷走去,俯身捡起一只刻着缠枝纹的陶炉。炉体虽粗糙,握在掌心却意外温润。
老妇颤巍巍道:“这是用终南山黏土所制,老身儿子从军前…”
楚慕荷已将几粒碎银放进她手中:“老人家且收好,这炉子比鎏金的更暖人心。”
夕阳斜照时,马车碾过满地金黄落叶。楚慕荷捧着粗陶手炉靠在玉瑱肩头,炉内银炭噼啪轻响,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
王玉瑱低头看她睫羽投下的阴影,忽然想起两人初见——也是这样的深秋,她站在满庭丹桂下,袖中揣着的正是这样一只素陶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