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县令引着林暖进入县衙后堂。
这县衙比越州府衙小了许多,也显得更为陈旧,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咸腥味似乎也渗入了梁木砖缝之中。
寒暄几句,提及陈行宁的信件,褚县令那张刚毅却难掩愁苦的脸上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林先生,”褚县令搓了搓手,声音低沉,“陈大人的信,下官已然研读,只是……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象屿县的盐,看着是遍地白花花,可这都攥在几家豪商盐枭手里。盐场、灶户、盐丁,乃至运盐的船、拉盐的车,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下官这县令的名头,在他们面前,怕是不及银子好使。”
他抬眼看了看林暖平静的神色,继续道:“引见自然不难,下官总能为先生搭上线。只是这‘引见’的代价,怕是不菲。那些大盐商,胃口大得很,只怕需要多方走动。原本越州也有一份盐引,为何还需要多一份?而且这额外的银钱……”
“主要还是为了后续考虑,褚大人应该有所了解。”林暖轻声说道:“毕竟盐路即命脉。朝廷新政在即,若不能尽快将象屿盐源握在手中,或至少打通一条不受掣肘的通道,一旦有变,恐非银钱损失可比。”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褚县令闻言,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来象屿前,下官在和安县有幸拜见过卢大人一面,蒙卢大人垂训,也深知其中利害攸关,绝非儿戏。只是……”他脸上愁云更浓,引着林暖向内厅走去,“先生,里面请,坐下详谈。”
林暖这一听也明白这褚县令还是想要有所作为的,只是手上势力怕是不足。
她随着褚县令进入内厅,落座后看似随意地问道:“我们这一路行来,官道尚算太平,但沿途村落凋敝,人烟稀少,听闻此地匪患也时有发生?”
“匪患?”褚县令苦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无奈,“倒也不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先生一路所见荒凉,根源其实就在这盐上。”他顿了顿,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郁气吐出,“象屿临海,地多盐碱,本就贫瘠,粮食收成远逊他处。更兼海风酷烈,百姓生存本就艰难。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他指向窗外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线:“那些大盐商,嫌弃滩涂日晒的海盐有土腥气,不够‘纯净’,偏爱用大锅熬煮井卤或过滤后的海水,谓之‘煮盐’。这一煮,就煮出了象屿县如今的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