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八仙桌边围坐着形色各异的赌客,有人紧攥着青瓷茶盏指节发白,有人将骰盅摇得震天响。鎏金香炉里升起的沉香青烟,与赌徒们额角渗出的汗味混杂成一股甜腻而沉闷的气息。
描金地毯上散落着几枚孤注一掷的玉牌,杭绸桌围被揉出凌乱的褶皱。荷官机械地重复着派牌动作,象牙牌九与青瓷茶具在烛光下泛着相似的光泽,仿佛赌具与茶器在这方天地里本就没有分别。
穿杭绸直裰的胖子将三锭官银推过桌心,翡翠扳指与紫檀木相撞发出闷响。银锭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对座老者枯瘦的手指蜷如鹰爪,三张乌木骨牌被攥得吱呀作响。暴起的青筋沿着手背蜿蜒,似老树根须盘踞在嶙峋山石。牌角镶的银边已有些许脱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
荷官面无表情地继续派发竹牌,象牙牌九落桌的脆响里,左袖沾着酒渍的汉子突然暴起掀翻茶盏。青瓷碎片伴着几片碎瓷擦过描金地毯的缠枝莲纹。
候在柱后的小厮悄步上前,驼绒布鞋精准避开散落的骨牌,俯身时葛布衣袖已卷走所有碎瓷。荷官将新茶盏推至空位,氤氲的热气尚未漫开,又一局牌九已哗啦啦铺满桌案。
“瞧见没?输得典当祖宅的,反倒笑得最欢。”天竞斜倚博古架,泥金团扇自阴影中探出,扇沿虚点着那个频频拭汗的锦袍商人。
那商人正将田契押上牌桌,油汗顺着太阳穴滑进绫缎衣领。他咧嘴时露出的金牙在烛火下闪烁,与青白面色映成诡谲的对照。
天竞将团扇往娇娇手里一塞,泥金扇骨尚带着她的体温。她信步走向赌桌时,石榴裙裾扫过满地金砖,惊起了滚落的骰子。
“宁姐姐要出手了,仔细瞧着。”娇娇闻言立即踮起脚尖,小手将布囊搂得更紧些。她睁圆了眼睛紧盯赌桌方向,不自觉地模仿着天竞平日教导她的语气,细声细气却格外认真。
天竞轻轻按着紫檀桌面,指尖在描金缠枝纹上稍作停留。她环视桌前众赌徒,唇畔漾开清浅笑意,眼尾却凝着寒霜。
满桌喧嚣骤然凝滞。悬在半空的骰盅停止摇晃,骨牌凝固在赌徒指间,连鎏金香炉升起的青烟都仿佛冻结成透明的玉柱。风铃儿腕间微转,刀鞘已无声抵住三名打手腰眼,那几人僵在原地,额角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