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带着一丝滞涩,闷闷地敲过三重宫门,终于透进御书房。
烛光跳得有些乏力,将御案后萧云庭的身影拉长,晃动在铺设的金砖上,仿佛某种不祥预兆的图腾。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粗糙的笺纸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户部尚书林研舟与护国大将军陆俊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厚重的金丝楠木门之外。
黄门内侍小心地推开殿门,微凉的夜风乘隙涌入,吹得烛火一阵猛烈摇曳,在两位重臣刻板而恭谨的脸上投下片片跳跃的暗影。
“臣(末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两人撩袍跪地,声音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起来吧。”萧云庭的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平和,但那刻意的平静之下,却压着山岳般的重量。
“深夜召两位爱卿前来,扰了清梦,是朕的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二人,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与不容错辨的紧迫。
“只因这‘白蹄京’,实在叫朕......寝食难安。”
烛火噼啪轻响,林研舟和陆俊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迅速分开,各自垂首,腰背躬得更低了些,静待帝王的下文。
萧云庭身体略略前倾,阴影覆在御案上方的龙纹:
“拓跋野律那头草原苍狼,看似归顺,实则从未收起他贪婪的獠牙,他那儿子拓跋冽在京近一年了,明面上驯顺得像只羔羊,暗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没断过,拉拢结交宗室权贵,打探朝堂风向,甚至......听闻还私底下收集了不少关于岭南瘟疫的消息,呵!”
他短促地冷笑了一声,那笑声比窗外的夜风更冷。
“拓跋野律这老狐狸,贼心不死啊,今日召集你们前来,这西凉的忧患,是第一桩心事,二位爱卿,可有良策应对?”
户部尚书林研舟官袍下的身体纹丝不动,面上依旧一派谦恭,唯有低垂的眼帘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思量如飞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