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什么官家治下井然有序的镇甸?
入目所及,没有规整的街道,无数低矮的土墙茅屋、摇摇欲坠的板木棚户、甚至还有用巨大兽皮围成的窝棚,就这样紧贴着灰褐色的山石向上蔓延,如同无数攀附在巨兽脊背上的寄生藤。
烟囱里喷吐着烧煤的浓黑烟柱,被山坳里回旋的风吹得歪歪扭扭,给本就灰暗的天空又涂上了更加肮脏的墨色。
混合着炊烟和牛马牲畜排泄物的腥臊气的风,夹杂着酸腐食物渣滓和人居长年积累的馊臭,无孔不入地钻进车窗,直呛林晚的鼻腔。
这扑面而来的混乱污浊气息,让她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里猛地一阵抽搐,她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巨大的喧嚣声浪瞬间将整支队伍吞没。
“让开!不长眼的东西,踩死你爹不偿命!”
“收摊啦!黑心肝的!少二两秤你当大爷看不出来?!”
“住店啦住店啦!金石镇最干净最暖和的窝棚!一晚只要六个铜板!”
“滚开!挡住老子卸货了!妈的,都他妈是穷酸臭脚!”
“给口吃的吧行行好……我的孩子……”
各种尖锐的叫骂、粗鄙的吆喝、歇斯底里的争吵、皮鞭抽打的脆响、牲畜惊恐的嘶鸣、妇孺疲惫绝望的哀泣……无数声音搅和在一起,形成一片人头皮发麻的声浪涡流,比京都最嘈杂的菜市口还要混乱十倍!
林晚惊愕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嘴里喃喃的说道:“这鹰嘴岭怎么如此混乱,都没有官家治理吗!”
在镇门最外围的一处阴影里,一个极其简陋的棚子歪歪斜斜地支在那里,几根发黑的竹子撑着半片肮脏的油布挡风,里面烟雾缭绕,几张油腻腻几乎包了浆的长条木桌和歪腿长凳摆在泥地里。
此刻,那张离镇门口最近的桌子旁,正围坐着几个人。
他们穿着几乎融进这脏乱环境的粗布短打,戴着能遮住大半张脸的灰布毡帽,帽檐压得极低,身形都显得精干,各自面前放着一个粗瓷大碗,似乎是走累了脚的贩夫或短工,在歇脚休憩。
唯有那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