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药蚀记忆成陌路,计构忠烈终封后

白玉瓷瓶中的“强体丹”一日少过一日,伴随着每一颗丹药服下后那夜夜侵袭的、清甜而诡异的异香,沈执砚记忆的版图,正在被无声无息地、一块块地蚕食剥落。起初只是遗忘一些临时的念头,渐渐地,连更久远、更深刻的印记也开始模糊、扭曲,最终彻底湮灭。

她依旧记得自己是沈执砚,记得沈家获罪,记得掖庭的苦楚,记得是德妃娘娘救她出水火,对她恩重如山。她记得宫中的规矩,记得如何更好地模仿刘娥,记得要忠心不二地为娘娘办事。

可是,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有时会陷入短暂的茫然。她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脑海中关于“家”的概念越来越空洞,那片本该温暖的地方,只剩下抄家时的混乱与母亲的临终嘱托,至于具体还有哪些亲人,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弟弟沈执鸢的存在,连同那个在云台寺的秘密,如同被橡皮擦彻底抹去,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而那个每月会在宫外小寺等她、会温柔唤她“阿砚”、送她双鲤玉佩、信誓旦旦要娶她为妻的青衫身影——谢栖迟,更是从她的记忆中被连根拔起,干干净净。她甚至能清晰地记起刘娥宫中其他太医的面容、声音,却独独对“谢栖迟”这三个字,对那张清隽温润的脸,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联想与印象。他就这样,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彻底地、永远地消失了。

谢栖迟因父母“忠烈殉国”,皇帝特旨恩准其孝期内亦可回太医院当值,以示体恤。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与对刘娥的刻骨仇恨,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宫中。他需要这份职位,需要留在权力中心,才能伺机报仇。

宫道之上,他曾数次与沈执砚偶遇。他看到她穿着德妃宫宫女的服饰,低眉顺眼地行走,或与其他宫人低声交谈。每一次,他的心跳都会失控,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带着无法言说的痛楚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然而,沈执砚的反应,却一次次将他的心打入冰窖。

她看到他,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任何一个陌生的太医官。她会依礼微微侧身让路,或颔首致意,但那目光中没有任何熟悉的情感,没有惊愕,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她就那样,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他们真的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一次,两次……无数次。谢栖迟从最初的震惊、不解,到后来渐渐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刘娥那恶毒的笑容,想起那夜阿砚出宫执行的“秘密任务”,想起父母离奇的死亡……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是刘娥!一定是她对阿砚做了什么!

这日,他为刘娥请平安脉。殿内依旧奢华,刘娥的气色因权势的稳固而愈发红润明媚。她挥退左右,看着跪在下方、面色苍白的谢栖迟,唇边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残忍。

“谢医官,近日在宫中,可还习惯?”她故作关切,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戏谑,“哦,本宫忘了,你如今已是太医局院判了,瞧本宫这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