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开始被无形的线串联。赵谦调查军械账目,黑市流出弩机部件,皇城司风格的杀手警告,宰相府与皇城司指挥使的秘密资金往来……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权倾朝野的名字——文彦博。
压力很快便如约而至。次日,包拯被“请”进了宰相府的书房。不再是威严的公堂,而是充斥着檀香与书卷气的私密空间,却更让人窒息。
文彦博没有穿官服,一身赭色常服,显得随和而疲惫。他亲手给包拯斟了杯茶,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规劝子侄:“希仁啊,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王延龄的事……是朝廷对不起他,也委屈了你。”他叹息一声,将茶杯推到包拯面前,“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赵谦是心病难医,一时想不开,证据确凿。你如今不在其位,何必再惹是非?眼下朝局艰难,北疆不宁,需要的是稳定,是体面。再查下去,于国无益,于你……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话语如温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包拯牢牢按在“规矩”的墙壁上。恩情、大局、体面,织成一张柔软的网,试图让他窒息。
包拯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没有去碰那杯茶。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松弛下来,声音也低沉了许多:“相爷教诲的是。是下官……执念了。”
文彦博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又宽慰了几句。
包拯躬身退出宰相府,脊梁似乎都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弯了几分。他走在喧闹的御街上,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回到废弃的证物库,公孙策正用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枚毒镖,展昭在阴影里调理呼吸,雨墨则不见了踪影。
“妥协了?”公孙策头也不抬,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关切。
包拯没有回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高墙分割的天空。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小片被捏得变形的、来自宰相书房地毯的绒线。他当时借俯身施礼,用指甲悄悄抠下来的。
“文彦博的书房,用的是御赐的‘孔雀绒’地毯,”包拯的声音平静无波,“这种绒线,吸土,也……留痕。”他将绒线递给公孙策,“让雨墨去查,最近有哪些工匠被召入相府修补或清洁过地毯,特别是,能接触到书房核心区域的。”
他转过身,苍白的面容在库房的幽暗里,有一种冷硬的质感。
“他想要体面,”包拯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却寒意森然的弧度,“我就偏要看看,这体面下面,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窗外,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棱棱飞过,带着新的指令,融入了汴京庞大而复杂的市井脉络之中。在这片权力的阴影下,灰色的调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