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黄砚舟的手指,毫不犹豫地、重重地按下了电话机底座上那个黄铜的断线按钮!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终结般的决绝!
刺耳的电流忙音瞬间取代了林正明惊骇欲绝的叫骂,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单调地回响着,如同最后的休止符。
小主,
办公室内,陷入一种死寂般的真空。窗外的风雨雷电似乎都遥远了。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地毯上李晚星那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震惊和茫然无措的、破碎的抽泣声。
黄砚舟缓缓放下沉重的话筒。他转身,在瘫倒在地的李晚星面前蹲了下来。他的身影高大,此刻蹲下的姿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李晚星依旧沉浸在“妻子”那两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灭顶的绝望中,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流淌。掌心被掐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染红了她的指尖和地毯上昂贵的波斯花纹。
黄砚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苍白绝望、布满泪痕的脸上。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没有去擦她的眼泪,也没有去碰她流血的掌心,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覆在了她死死攥紧、指甲深陷皮肉、血迹斑斑的拳头上。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比那件西装的余温更滚烫,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不再是刚才对林正明时的冰冷宣告,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沉重的沙哑,“林正明想看到的,就是你这样崩溃绝望的样子。”
李晚星被他覆住的手猛地一颤,仿佛被烫到。她抬起空洞的泪眼,茫然地、带着一丝本能抗拒地看向他。
黄砚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沉重,有痛楚,有决绝,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藏的怜惜?
“你父亲…”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过往里拖曳而出,“他当年走进缉私科,扛下所有,不是为了让你今天在这里崩溃,被林正明那种人渣逼入绝境。”
提到父亲,李晚星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巨大的悲痛几乎将她撕裂。
“他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为了让你活着。”黄砚舟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穿透灵魂的力量,沉沉地敲打在她的心上,“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这四个字,如同带着千钧重量的鼓槌,狠狠敲击在李晚星濒临崩溃的心防上!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身体因为压抑的悲痛而剧烈颤抖。
黄砚舟覆在她拳头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传递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他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李晚星此刻无法解读的东西。
然后,他松开了覆在她拳头上的手,站起身,重新走回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
他没有去管地上那张刺目的死亡证明,而是俯身,拉开了办公桌最下方一个带锁的、极其厚重的柚木抽屉。他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巧的纯银钥匙,插进了抽屉深处一个隐藏的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
黄砚舟从那个隐秘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古旧的、黄铜打造的怀表。表壳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细微划痕和氧化形成的深色包浆,边缘镶嵌的几颗细小绿松石也早已失去了光泽。表链是同样质地的黄铜细链,磨损得厉害。整个怀表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历史感。
当李晚星的目光,透过朦胧的泪眼,落在那枚怀表上时,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这怀表…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黄砚舟拿着那枚沉甸甸的怀表,走到沙发前,再次在李晚星面前蹲下。他修长的手指,以一种近乎温柔却又无比稳定的力道,轻轻按在怀表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凸起上,然后指尖微微一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怀表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黄铜底盖,竟然如同精巧的机关般,悄无声息地弹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黄砚舟用指尖小心地撬开底盖。底盖之下,并非怀表的机芯,而是一个极其浅的、被精心打磨过的夹层!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张被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颜色已经泛黄发脆的薄纸片!
李晚星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纸片!一股莫名的、强烈的预感让她浑身发冷!
黄砚舟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将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片从夹层里拈了出来。他动作轻柔地将其展开。
昏黄的光线下,纸片上是用钢笔书写的、一行行极其熟悉、却又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洇染模糊的蝇头小楷!
那是…父亲的笔迹!
李晚星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猛地扑上前,双手死死抓住黄砚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布料里!她瞪大了眼睛,贪婪地、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张纸片上的字迹!
纸片上的字迹清晰而克制,带着一种李晚星记忆中父亲特有的、一丝不苟的工整,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决绝。内容极其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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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舟贤侄台鉴:**
**‘远星’事起仓促,疑云重重。恐祸非天降,实由内生。**
**吾心难安,暗察数日,略有所得。然敌暗我明,凶险难测。**
**若吾遭遇不测,或莫名失联,望贤侄务必警醒!**
**吾所疑之关键线索及可能之实证,已藏于槟城西郊,旧橡胶园,第三号废弃探井之下。井口有巨石为记。**
**此乃绝密,万勿轻泄!**
**正弘 绝笔 民国十七年冬 雨夜”**
当李晚星的目光,随着黄砚舟低沉而清晰的诵读声,最终落在那最后一行力透纸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字迹上时——
**“若吾遭遇不测…线索及可能之实证…已藏于槟城西郊,旧橡胶园,第三号废弃探井之下…”**
轰——!!!
这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如同黑暗中骤然点燃的、最猛烈的火炬!瞬间撕裂了笼罩在李晚星心头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和黑暗!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急剧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向了四肢百骸!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希望、恐惧和巨大疑问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冰冷僵硬的全身!
“橡…橡胶园…三号井?”她喃喃地重复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不敢置信的希冀,死死地看向黄砚舟!“什么线索?什么实证?阿爸…阿爸他…他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
黄砚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骤然亮起一丝光芒、却又充满惊疑不定的眼睛上。他缓缓地、极其凝重地点了点头,捏着那张薄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父亲…他当年顶罪,绝非全然被动。”黄砚舟的声音低沉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李晚星紧绷的神经上,“他很可能…在‘远星号’出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巨大的阴谋!甚至…暗中收集了足以致命的证据!那批导致船被查扣的所谓‘违禁品’,背后牵扯的,恐怕远不止表面走私那么简单!”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那片依旧被狂风暴雨笼罩的、混沌的槟城夜色,眼神深邃得如同无底深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带着一种冰冷的、洞穿迷雾的锋芒:
“那口井里埋藏的…或许才是真正将你父亲推向绝路的…元凶首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