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八字胡的军阀正在泡茶,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后,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金条倒在红木桌上的声响,让所有卫兵都屏住了呼吸。龙骧的指尖在黄金表面摩挲,唐启看见他指甲缝里残留的火药末——这位军阀今早肯定试射过新枪。
"龙大人,您说我这怀揣金银结果一天一顿饭都吃不上。"唐启故意让声音带着疲惫,手指在桌下悄悄数着秒。当数到第七秒时,龙骧果然放下茶盏:“你要多少人?”
谈判比预计顺利。走出府邸时,唐启摸出怀表,距离学生放学还有两小时。他拐进街角药店,用三块银元换了一瓶提神用的樟脑酊。
褐色液体滑过喉咙的灼烧感中,昆明学堂的灰砖院墙已映入眼帘。
"毕业班在明伦堂!"门房见到龙骧手令时差点打翻砚台。唐启整理着学生装领口,这身借来的衣服散发着樟脑丸味道。
穿过回廊时,他听见教室里传来《天演论》的诵读声,突然想起自己在柏林工大的毕业典礼。那天也是这样的秋阳,教授说"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时,留学生们都哭成了傻子。
木门推开时,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来。唐启注意到最后一排戴圆眼镜的男生正在笔记本上画分子式,而窗边满脸雀斑的少年袖口沾着机油——好兆头。
"诸公,我是唐启。"他直接走上讲台,粉笔灰在阳光里飞舞,“今天我想问诸公读书的意义是什么?”
“考取功名!”"救国图存!"几个声音参差不齐地回应。唐启突然抓起板擦砸向地面,巨响让所有人都绷直了脊背。
"诸位,道光20年,英法依托坚船利炮撬开国门,我华夏先丢澳门,再去香港。庚子年,两亿白银不足讨列强之欢心。就滇南而言,我等先丢矿业,在失滇越铁路。甲午年,再去台湾。是我华夏无儿郎否?非也,岂不闻林公虎门硝烟,邓公撞沉吉野。"唐启的指甲掐进黑板槽,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他看见圆眼镜男生推了推镜架,镜片后的瞳孔在收缩。
"一颗子弹!"唐启从口袋掏出毛瑟枪弹拍在讲桌上,"欧罗巴的工厂十分钟就能造一颗,这样一颗子弹就能带走一个要养十八年才扛得起枪的孩子!"黄铜弹壳在桌面旋转,最后停在那本《化学鉴原》旁边。
教室死一般寂静。唐启突然扯开一起来的李队官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伤疤:"这是他在滇越铁路被法国工程师用枪口烫的!他们说华人只配当苦力!"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粉红色,某个女生倒吸凉气的声音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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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唐启放缓语气,从袖口掏出手枪,“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