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重重顿首,转身快步离去,沉重的军靴踏在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壁炉里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温暖如春,却驱不散中村健次郎眉宇间那一丝被强行压抑的阴翳。
他独自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窗外呼啸的风声隐约传来,像遥远的、不肯停息的呜咽。他沉默着,镜片反射着壁炉跳动的火光,冰冷地映照着地图上那个被他圈定的、叫做富宁的小点。
时间,就在这外松内紧、杀机四伏的压抑中,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无声而沉重地滑向子夜。风更紧了,卷着稀疏的雪粒子,抽打在冰冷的城墙和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脚步。
城西一条狭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陋巷深处,最尽头那扇歪斜的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寒风立刻卷着雪沫倒灌进去。
门内,白发苍苍的老者崔石根佝偻着背,正哆哆嗦嗦地从一个落满灰尘、虫蛀痕迹斑驳的樟木箱子最底层,捧出一件沉甸甸的物事。
昏暗的豆油灯下,那东西被一层厚厚的、同样布满岁月痕迹的靛蓝粗布包裹着。老人枯枝般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一层层、极其缓慢地掀开那粗布,动作虔诚得如同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每揭开一层,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浑浊的老眼里,光芒却越来越亮。
最后一块粗布滑落。一面旗帜显露出来。黄绸的底子已经黯淡发脆,上面盘踞的巨龙绣线多处磨损脱色,但那腾云驾雾、睥睨天下的姿态,依然透着一股沉睡的威仪。旗的一角,依稀可见几个褪色的楷体小字:“大清国北洋水师”。那是甲午年之前,这面旗帜随着清廷特使飘扬在汉城上空时的印记。
“阿爸吉……”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老妇人,金顺玉,看着那面尘封的旧旗,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她用枯瘦的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呜咽出声,“您……您真要去啊?城头上……那可是要命的……”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满是恐惧。
崔石根没有回答,只是用那满是褶皱和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极其温柔地抚摸着那冰凉的黄绸,仿佛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那些褶皱里深深刻着的,是二十余年亡国的耻辱和沉默的煎熬。他的手指划过巨龙模糊的鳞甲,最终停在那个小小的楷体落款上,指尖微微发颤。
“顺玉啊……”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记不记得……咱家老大?二十岁那年……伊藤博文那老贼来汉城……”老人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二十年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