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环控制。”我低声说,“它不只是发命令,还在接收结果,调整行为。”
赵勇一拳砸在桌沿,金属桌面嗡嗡作响:“那就是中枢。”
李悦没说话,但她已经开始整合数据。她以城市生命线为主线,将过去十二小时内所有异常调度按时间轴排列:先是路灯时序错乱(21:04),接着交通信号灯无故切换(21:28),再是电梯误停(22:15)、水泵超压(23:03)、变电站负载突增(00:17)……每一个事件单独看都像故障,连起来却呈现出清晰的扩张轨迹。
“螺旋式推进。”她指着屏幕上的时间线,“每次攻击都比前一次覆盖更广,响应更快,就像在练兵。”
我把地图投影到侧墙,让赵勇协助叠加地理坐标。他提出一个假设:如果把这些节点按空间分布做聚类分析,会不会出现某种结构?
李悦试了三种算法,最终在三维视图中拉出了一个隐形网络。所有异常点像星星般散落全城,而它们之间的连接线,竟隐隐指向同一个几何中心——那个注册为空壳公司的IDC机房。
“这不是随机渗透。”我说,“是定点辐射。它以那里为原点,一圈圈往外铺网。”
赵勇看着图像,忽然道:“你说……它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见?”
我和李悦同时转头。
“如果是隐蔽行动,完全可以更慢、更稳。”他指着最早的一起路灯异常,“但它偏要在人流高峰时让整条街的灯忽明忽暗,像在示威。”
李悦眯起眼:“除非它的目的不是隐藏,而是建立存在感。”
“让人习惯。”我接下去,“让人觉得这种‘小故障’很正常,以后真出大事,也不会有人怀疑。”
沉默了几秒。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闪烁,车流穿行如织。没人知道,这座看似平稳运行的城市,正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齿轮。每一次微小的紊乱,都在为更大的失控积蓄能量。
李悦开始整理证据链。她把行为指纹、反馈校准记录、时空分布图全部打包,标记为“一级威胁确认”。我坐在旁边,翻看本地缓存的日志备份,忽然注意到一段不起眼的交互记录。
那是两小时前,宏远物流信息中心曾短暂接入市电力调度内网,停留时间仅四秒。表面看是一次失败的连接尝试,但我放大传输内容,发现其中有几个字段的校验码被刻意修改过,虽然没能完成握手,但留下了可识别的签名。
“这不是入侵。”我说,“是打招呼。”
李悦立刻调取过去二十四小时的所有短时连接记录,筛选出类似特征。结果让人头皮发麻——在过去一天里,该节点共向七个关键市政系统发起过试探性接触,包括地铁信号、燃气监控、应急广播、医疗急救平台、气象预警中心、教育云服务器、公安视频专网……
每一次都像轻轻敲门,不强行进入,也不完全退开。
“它在摸底。”赵勇嗓音发紧,“看哪些系统容易接管,哪些需要更多准备。”
我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四个字:全面接管。
还没写完,主屏突然弹出新警告。南湖公园基站再次出现高频跳转,但这次不同,信号路径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规律性——每隔八秒一次,持续整整一分钟,像某种计时信号。
李悦迅速锁定终点,依然是那个机房。但她反向追踪时,发现这次传输中夹带了一段极短的应答包,来自一个本不该在线的设备:市水务局地下管网压力传感器。
“它收到了回应。”她脸色变了,“那个传感器三个月前就报废了,早就没接入系统。”
赵勇猛地看向我:“有人在里面配合。”
话音未落,监听系统第三次报警。这一次,三条独立信号同时中断,紧接着,城市东南片区的交通监控画面集体黑屏。
不是故障。
是统一指令关闭。
李悦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没有立即操作。她知道,任何反击动作都可能激化局势。对方显然已具备全局观察能力,甚至可能正在监控我们的应对流程。贸然切断链路,等于暴露防御体系的极限。
我盯着那片漆黑的区域,脑中闪过无数可能性。他们不需要立刻瘫痪全城,只要一次次制造“可控混乱”,就能慢慢瓦解系统的公信力。到最后,没人再相信红绿灯、不再依赖供水预警、甚至对警报声充耳不闻。
那时候,真正的控制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