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头儿,辛苦。”赵安上前一步,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脸上堆笑,“西门大人缉拿一伙流窜水匪,正在码头设伏。为防误伤,请张头儿和兄弟们行个方便,暂且移步城东‘十里铺’哨卡歇息。这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张彪接过布包,入手便知是足色纹银,怕不下二十两!他心中了然,什么缉拿水匪,分明是西门庆借副都头之便行私事!他久在盐道,深知其中水深,更知赵不立、西门庆如今在清河一手遮天。他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原来是西门大人公务!好说好说!兄弟们,走!去十里铺喝口热汤!” 他毫不犹豫,带着手下盐巡转身就走,如同没看见码头方向隐约传来的卸货声。
栈桥之上,卸货正酣。西门庆看着一包包私盐被迅速搬入“老槐树”货栈,再由牛三手下分装入早已备好的、打着“庆和记”标记的“粮袋”、“布包”中,明日便将混入漕船、商队,散往河北、山西。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狂喜攫住了他!这一趟,除去所有打点、成本,纯利竟高达两千贯!远超赌场、码头一月之入!
“庆爷!大喜啊!”应伯爵凑过来,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递过一张刚算好的清单。
西门庆接过,目光扫过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数字,嘴角缓缓咧开,最终化为无声的狂笑!他猛地一拍应伯爵肩膀:“好!伯爵,记你首功!牛三,告诉兄弟们,今夜辛苦,每人赏银十两!酒肉管够!”
“谢庆爷!”牛三及其手下闻言,无不喜形于色,干得更卖力了。
货栈角落阴影里,赵不立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他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看着西门庆志得意满的背影,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盐包,焦黄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三角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贪婪,有得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与忧虑。此子行事之狠辣果决,手段之周密老练,已远超他当年!这柄刀,愈发锋利,却也愈发难以掌控了。
小主,
西门庆似有所觉,回头望见赵不立,忙收敛笑容,快步上前,深深一揖:“义父!全赖义父运筹帷幄,指点迷津!此趟首功,当归义父!”他双手奉上一个早已备好的、更为沉重的锦囊。
赵不立接过锦囊,入手便知是金锭,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嗯,庆儿办事得力。记住,细水方能长流。打点关节,万勿吝啬。更需谨记‘规矩’,莫要贪多嚼不烂,引火烧身。”他语重心长,更像是在敲打。
“孩儿谨记义父教诲!”西门庆恭声应道。待赵不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贪婪的野心。他转身,看着货栈中堆积如山的盐包,在昏黄的灯光下,那洁白的盐粒仿佛变成了无数闪烁的金银!
一条流淌着白银的黑色运河,已在他西门庆手中彻底贯通!官府的权柄、地头蛇的凶悍、盐枭的船队,在他精心编织的罗网下,完美地融为一体。他仿佛看到无数金元宝如同流水般涌入他的库房,看到更高的权位在向他招手!那方染血的汗巾,似乎也被这银光映照得黯淡了几分。
他走到一堆盐包前,抓起一把冰冷的盐粒,任由其从指缝中簌簌滑落。盐粒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他耳中,却如同最美妙的仙乐。
“盐…”西门庆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字,眼中再无半分对律法的敬畏,只有赤裸裸的占有与疯狂。这白色的黄金,将是他西门庆踏上巅峰最坚实的阶梯!而阶梯之下,注定是无数被盐价盘剥、家破人亡的升斗小民,以及被这黑色利益链吞噬的累累白骨!
正是:
官匪合流运河通,白盐黑道利无穷。
都头掌下无王法,万民膏血入囊中。
欲知西门庆盐利如何招致祸端,赵不立心中忌惮又将引向何方,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