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万头攒动。羡慕、嫉妒、恐惧、幸灾乐祸…种种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支招摇过市的队伍。孩童被这森严气势吓得哇哇大哭,妇人慌忙掩住孩子眼睛躲进屋内,胆小的商贩甚至哆嗦着落下门板。唯有那些胆大的泼皮闲汉,挤在人群中指指点点,啧啧称奇。西门庆端坐马上,将这些形形色色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头那股积压多年的郁结之气,仿佛随着这马蹄的每一次踏落,被一点点碾碎、释放!他刻意放慢马速,让这煊赫的威势,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每一个阳谷县人的心上,尤其是那些曾对他投以鄙夷目光的旧识脸上!小腹深处那熟悉的绞痛,此刻竟也化作一股病态的兴奋,支撑着他挺直腰背,目光如冰刀般扫视着两旁蝼蚁般的众生。
队伍在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下,缓缓出了阳谷县城南门。城外官道行人渐稀,队伍速度稍快。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前方现出一片起伏的丘陵。时值盛夏刚入伏,草木繁茂,那一片低矮的松林苍翠如云,在阵阵热浪中发出呜咽般的涛声,感觉凉爽了许多。这便是西门氏祖茔所在——短松岗。
岗下小路崎岖,仪仗队伍不得不收束队形。西门庆吩咐下马,命团勇将祭品香烛搬下大车,准备步行上岗祭扫。王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寂静的松林,低声道:“大人,此林茂密,地势起伏,恐非善地。不若留大部人马在此守护,只带精锐数人上坟,速去速回。”
西门庆正沉浸在衣锦还乡、即将告慰先父的亢奋与一丝莫名的哀伤中,闻言颇有些不耐,摆手道:“王教头多虑了!此乃西门氏祖茔,阳谷县谁人不知?况某如今官身在此,兵甲扈从,哪个不开眼的毛贼敢来捋虎须?都随某上去!”他急于在祖坟前宣泄多年积郁,更要让沉睡地下的父母看看,他西门庆今日是何等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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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前眉头微皱,不再多言,只向李从龙、谢希大、牛三、王魁等人递了个眼色。众人会意,手按兵器,将西门庆严密护在核心。应伯爵、白仁兴则留在岗下大车旁看守。
队伍沿着蜿蜒小径,缓缓登上短松岗。岗上松涛阵阵,更显诡杀。祖茔就在岗子背风处,几座坟茔错落,墓碑斑驳。西门庆望着父亲西门达那座最高大的坟冢,心头百感交集,屈辱、仇恨、得意、哀伤…种种情绪翻涌,喉头竟有些哽咽。他强自镇定,吩咐团勇摆开三牲祭品,点燃香烛。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西门庆,今日…”他整肃衣冠,正欲焚香祷祝。
就在此时!
“呔!此山是爷开!此树是爷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一声粗野暴戾的断喝,如同炸雷般从左侧密林中响起!紧接着,七八个蒙面持刀的汉子,如同饿狼般扑出!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手持一柄开山大斧,吼声震天:“兄弟们!抢了那穿红袍的官儿!他怀里有金子!”
“保护大人!”王前反应极快,厉喝一声,身形如电,已拦在西门庆身前。牛三更是性如烈火,怒吼一声:“直娘贼!找死!”挥舞着铁拳便迎向那持斧的魁梧贼首!他拳风刚猛,那贼首竟不敢硬接,虚晃一斧,转身便往林中退去,口中兀自叫骂:“好硬的点子!风紧!扯呼!”
牛三杀得兴起,哪肯放过?怒吼着“哪里走!”拔腿便追!王前见贼首败退,恐其有诈,又见其余几个蒙面贼人刀法稀松,已被谢希大、王魁带人拦住缠斗,料想无碍,更担心贼首逃逸后患无穷,当下对谢希大、王魁喝道:“护住大人!”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直追那持斧贼首与牛三没入的密林深处!
变故陡生!西门庆惊魂未定,被谢希大、王魁死死护在身后。眼看那几个蒙面贼人虽被团勇围住,却并不死斗,只是缠住谢希大、王魁等人,显是诱饵!
“不好!中计了!”谢希大经验丰富,猛地醒悟,“这是调虎离山!大人快退!”
话音未落!
“咻——!”一支黝黑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毒蛇出洞,自右侧一株高大的古松茂密树冠中激射而出!直取被谢希大、王魁挡在身后的西门庆心口!这箭来得太快!太刁!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王前、牛三被引开,谢希大、王魁被缠住,护卫圈露出破绽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