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伯爵舍身血路开 秘文重指玄冥泉

身体急速下坠,耳边风声如鬼哭!西门庆紧握磁石贴在铁矿石上,那强大的磁力竟似形成一股无形的斥力托举,减缓了下坠之势!同时,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青锋剑,狠狠刺向身侧崖壁!

“嗤啦——!” 剑锋与岩石剧烈摩擦,爆出一连串刺目火星!下坠之势再缓!然而涧深百丈,这股力道终是有限。眼看离涧底狰狞的乱石越来越近,西门庆猛吸一口气,双脚在崖壁凸起处奋力一蹬,借力改变方向,朝着涧底一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斜坡摔去!

“砰!”

一声闷响!西门庆与种师道尸身重重砸入深雪之中!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仿佛移位,眼前金星乱冒,喉头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尽数溅在胸前玉簪与身下白雪上,红得刺目!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觉全身筋骨欲裂,右腿一阵钻心剧痛,显是断了。背上种师道的尸身,更似有万钧之重。

涧顶传来金兵不甘的呼喝与零星的箭矢破空声,但深涧幽邃,箭矢无力,追兵亦不敢贸然攀下。西门庆躺在冰冷的雪窝里,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剧痛。寒彻骨髓的雪水浸透破烂的衣衫,带走仅存的热量。他摸索着怀中磁石,入手依旧微温,却再无力引动那强大磁力。玉簪冰冷地贴着肌肤,簪尖似乎刺破了皮肉,带来一丝锐痛。

“难道…真要死在此地?” 绝望如毒蛇噬心。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望向身边种师道苍白僵硬的脸。老帅双目圆睁,仿佛仍在无声诘问。西门庆猛地闭上眼,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杂着滔天恨意再次涌起!他不能死!老帅的尸骨未归,伯爵的血仇未报,太原城破的耻辱未雪!磁髓之秘未尽解,李青萝以命相托的玉簪,岂能就此蒙尘!

他颤抖着手,再次摸向怀中玉簪。指尖触及簪身冰凉,却意外地感觉到簪尾旋钮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这感觉前所未有!他心头剧震,强忍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甲抠入旋钮缝隙,尝试着不同于以往开启图轴的方向,逆时针轻轻一旋!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动声!

簪尾竟然真的旋开了!露出一个比发丝略粗的微小孔洞!孔洞内,似乎卷着极薄的一小片素绢!

西门庆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用染血的指尖,颤抖着,极其小心地从那微孔中,捻出那卷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素绢。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他看清了上面用细如蚊蚋的西夏描金小字写就的秘文。这文字比之前所见更加古奥,若非李青萝曾教过他一些西夏秘文,根本无从辨识。

他强忍晕眩与剧痛,就着雪光,一字一句艰难地默读,越读心头越是惊涛骇浪!

秘文开篇赫然是:“磁髓噬铁,祸根深种,盖因赤金台矿脉伴生‘焚心火毒’!此毒无形,深蕴磁髓,遇铁则激,积热自焚,威力毁城灭地,玉石俱焚!昔年西夏太祖得此矿,炼磁兵而遭反噬,王城半毁,秘术遂封,唯余此簪记之!”

西门庆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太原惨祸,根源在此!这磁髓矿渣,竟是蕴含了如此可怕的“焚心火毒”!

秘文急转:“然天不绝人!火毒虽烈,阴极则生!欲解火毒,唯寻至阴至寒之物以调和!贺兰山极北有‘玄冥寒泉’,深藏万载冰窟之下,其水至寒,触之凝冰,可淬炼磁髓,化火毒为冰魄磁晶!以此晶为心,佐以硫硝,其雷冰火相济,威力倍增,反噬尽消!然寒泉难觅,冰窟险绝,九死一生…”

读至此处,西门庆心头巨震!原来化解之道,竟在贺兰山极北的万载冰窟!玄冥寒泉!他猛地想起李青萝秘文中曾提及“磁髓性烈,遇铁日久,恐生异变”,原来这“异变”便是火毒积累爆发!而“慎之慎之”的警告,更是直指其毁灭性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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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文最后,字迹愈发急促潦草,似书写时心绪激荡:“…此秘关乎国运,然寒泉所在舆图早佚,唯余口耳相传,入冰窟者百不存一!青萝泣血留书,若磁兵现世,必循此道,否则…必蹈覆辙!切记!切记!”

素绢末端,似乎还有一小段模糊的路线指引,指向贺兰山深处某个隐秘的冰川入口,但字迹过于细小模糊,加之西门庆伤重眼花,一时难以辨清。

“玄冥寒泉…冰魄磁晶…” 西门庆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死灰复燃,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太原之败,非磁雷无用,而是他们不知火毒,误用了致命的矿渣!若能寻得寒泉淬炼出真正的冰魄磁晶…

然而,贺兰山远在西夏腹地,极北冰窟更是凶险绝域!如今他重伤濒死,背负老帅尸骨,身陷金兵围困的绝涧,如何能去?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咳咳…” 胸腹剧痛打断思绪,他又咳出一口血,意识开始模糊。寒冷、剧痛、失血,正迅速吞噬他的生命力。他艰难地将那薄如蝉翼的秘文素绢塞回簪内旋紧,紧紧攥住玉簪,仿佛那是唯一的生机。目光扫过深涧,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个被积雪半掩的黑黢黢洞口。

“不能…死在这里…” 西门庆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爆发出最后一丝气力。他拖着断腿,背负老帅,用青锋剑当拐杖,一步一挪,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艰难地爬向那个山洞。

汴京,皇城司大狱,地牢深处。

火把跳跃,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刑具黑影,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霉烂混合的恶臭。李纲一身绯袍,端坐于一张简陋木案后,面沉似水。他面前跪着两人,正是春风楼查抄时捕获的枢密院押班孔彦舟与周天来心腹书吏钱伯言。两人早已不成人形,遍体鳞伤,钱伯言更是十指尽碎,瘫软如泥。

“说!”李纲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重,在阴森地牢中回荡,“磁州军粮被截,囤于邢州沙河镇码头仓廪,是何人指使?粮道文书被焚,又是谁的手笔?与金贼勾连,断我前线命脉,该当何罪!”

孔彦舟浑身筛糠,涕泪横流:“李…李相公饶命!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是…是王黼王相公府上的大管家王福!他拿着枢密院周天来的手令,还有…还有王相公的小印!逼着沙河镇转运使扣下那批粮,说是…说是朝廷另有他用!小的…小的不敢不从啊!”

钱伯言气若游丝,嘶声道:“…文书…是…是蔡相公府上清客…吴…吴先生…亲自来枢密院…当着小的面…烧的…说…说磁州军桀骜,粮草…需…需朝廷‘节制’…小人…只是听命盖印…”

“蔡京!王黼!”李纲猛地一拍木案,案上茶杯震落,摔得粉碎!他银须怒张,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好一个‘节制’!好一个‘另有他用’!前线将士浴血搏命,太原城危在旦夕!尔等竟为一己私利,勾结金贼,断我粮道,毁我文书!此等行径,与卖国何异?!”

他霍然起身,绯袍在火光下如血染一般:“来人!将此二贼供状画押!速点皇城司精锐,随本官拿人!”

“李相公且慢!”牢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只见内侍省都知梁师成,捧着一卷黄绫圣旨,在一群小黄门簇拥下,慢悠悠踱了进来。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纲:“官家口谕:磁州粮草案,牵连甚广,恐生朝局动荡。着李纲暂领案卷,详加查核,未得明旨,不得擅动三品以上大员。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