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轩望着那道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摸了摸怀中的令牌,忽然觉得那冰凉的触感里,似也掺了点别的滋味。
这份友谊,本就踩在太初教规的刀刃上。换作平日,秦浩轩定会苦劝刑留下,可此刻,华丰之事已让刑彻底暴露——若再拖延,一旦华丰招供,刑便再无生机。
“我出去后,只饮兽血,不沾人味。”刑沉吟片刻,话音落在秦浩轩耳中,竟泛起一阵暖意。
“刑不能走!”叶一鸣横身拦住去路,声音陡然拔高,“你跑了倒轻松,浩轩怎么办?今夜他是为了你,才蹚这浑水!太初教今夜布下天罗地网,你真以为能全身而退?方才九长老虽只匆匆一瞥,却定然记下了你我的形貌,你若此刻消失,他们只会更怀疑浩轩!”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再说,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像你这样的‘花劳’?”
最后几字带着刻意的咬牙切齿,却掩不住话里的焦灼——他哪里是要留刑当什么“花劳”,分明是知道,刑这一走,所有怀疑都会压在秦浩轩肩头,而以九长老的手段,恐怕会对秦浩轩穷追不舍。
刑的脚步顿住了,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秦浩轩望着叶一鸣宽厚的背影,又看向刑那双闪烁不定的眸子,忽然明白:有些情谊,早已超越了教规的束缚,在生死关头,他们早已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先松手。
刑歪头睨着叶一鸣,眼神骤然冷得像淬了冰:“所以?为了你那点所谓的‘道义’,老子就得留下等死?你的命金贵,老子的命就不是命?我若被抓,你们以为能摘干净?还是早盘算着把我推出去顶罪?”
秦浩轩攥着拳,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师兄,放他走吧。刑虽性子烈了些,却也是守信的。方才他若真跟血妖联手,你我早已成了刀下魂。他说过外出不吃人,我……想信他这一次。”
叶一鸣猛地回头,眼里满是诧异:“浩轩你疯了?他是魔!魔的话能信吗?”
“让我任性这一回好不好?”秦浩轩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近乎固执的温柔,“管他是什么呢,我就想信他一次。”
刑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颤,方才还像冰棱似的眼神,竟悄悄融了些暖意。活了这许多年,刀光剑影里滚过,尔虞我诈中趟过,从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从没人抛开“魔”的标签,只说“想信他一次”。
秦浩轩朝他扬了扬下巴,声音压得更低:“快走,再磨蹭,长老们追来就麻烦了。”
“那老子走了……哎哟!”刑刚转身迈出两步,突然“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着小腿,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怎么突然抽筋了?刚才灵力耗得太狠?疼死老子了……快、快来扶一把!”
话音未落,周遭的空气骤然一凝——太初守山大阵的微光重新流转,方才被刑冲击出的那道薄弱缺口,已在他这片刻的耽搁间彻底弥合,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叶一鸣愣在原地,看向刑的眼神满是错愕,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只向来桀骜的血妖。秦浩轩却望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眼底泛起几分涩意,轻声道:“何必呢?”
“何必什么?”刑翻了个白眼,疼得声音都发颤,却仍梗着脖子嘴硬,“你当老子愿意?这里鬼地方多危险不知道?刚骗你说出去不吃人,转头就腿抽筋,报应来得也太快了!还愣着干嘛?扶老子起来啊!”
秦浩轩笑了,眼眶却有些发热。他走过去,伸手将刑架起来,指尖触到对方紧绷的肌肉,低声道:“你这是在玩命。”
“反正也走不掉了。”刑索性破罐子破摔,半边身子挂在秦浩轩肩上,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现在只能赌了——希望水府开府那天,那老东西还没把咱们这点事捅给长老院。”
小主,
叶一鸣看着两人相扶的背影,又望了望重新亮起的护山大阵,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抽筋”搅得变了味,连空气里的血腥气,似乎都淡了几分。
叶一鸣还愣在原地,望着秦浩轩半扶半搀着刑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与“魔”同行,更没想过这一路竟能如此平静。
三人借着林间阴影穿行,秦浩轩手中的千里镜不时亮起微光,将巡逻长老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他总能提前预判对方的路线,带着两人巧妙避开——有时是躲进茂密的灌木丛,有时是藏在巨大的岩石后,甚至有一次,他们紧贴着石壁,眼睁睁看着一队长老从面前走过,靴底擦着他们的衣角,却丝毫未曾察觉。
这一路,有惊无险得让叶一鸣几乎以为是幻觉。
刚踏入房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黄帝峰上空突然传来一声震天龙啸,声浪滚滚,席卷了整个大屿山。那啸声中蕴含的磅礴威势,让地面都微微震颤,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心头齐齐一紧。
秦浩轩迅速举起千里镜,镜片中,黄帝峰太初宝殿的上空,正凝聚着一团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灵气云团。那些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入金色的护山大阵,原本就璀璨的大阵愈发耀眼,金光如潮水般漫延开来,将整个大屿山笼罩其中。
参天巨木的枝叶被镀上金边,随风摇曳时,仿佛有无数金蝶在翩翩起舞;路边的小草顶着金色的光晕,连叶尖的露珠都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山间的流水奔腾而下,在金光映照下,宛如流动的金沙,叮咚作响,清脆悦耳;远处的山峦更是被金色覆盖,轮廓分明,宛如一尊尊沉睡的金色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