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的控制员下意识地看向顾锦城。顾锦城目光锐利如鹰,锁定在监控屏上倒地的“山猫”,以及那个正提着医疗箱、毫不犹豫走向模拟场入口的纤细却决绝的身影,他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线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沉声下令:“批准进入。暂停三号区域模拟爆炸效果,重力场维持。”他刻意维持重力场,是为了考验队员在持续压力下的救援能力,但也无疑增加了宋墨涵进入的难度和风险。
“是!”
沉重的气密门嘶鸣着打开,1.8倍的重力瞬间如同无形的墙壁压在宋墨涵身上,让她脚步一个趔趄,呼吸一窒。但她立刻深吸一口气,调动核心力量,稳住身形,迈着略显沉重却目标明确的步伐,快速朝着倒地的“山猫”跑去。强烈的电磁干扰让她耳边嗡嗡作响,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雪花点,但她强行屏蔽了所有生理上的不适,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了伤员。
她跪在“山猫”身边,高重力让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更多体力。“山猫,我是医疗官宋墨涵,能听到我说话吗?”她一边询问,一边双手已经快速而轻柔地检查着他的伤腿。
“没…没事,博士,就是…嘶…有点疼。”“山猫”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
“左小腿胫骨疑似骨裂,伴有腓肠肌严重撕裂伤。生命体征稳定,但处于疼痛性休克前期。”她的声音透过杂音不断的频道传出,清晰地回荡在观察室和所有队员的耳朵里。她打开医疗箱,动作娴熟地进行临时夹板固定、喷洒高效凝血和局部镇痛喷雾,然后进行镇痛注射。每一个步骤都稳定、精准、高效,与周围恶劣混乱、重力异常的模拟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甚至还能分神用平稳的语调安抚伤员:“坚持住,固定好就不那么疼了,救援单元马上就到。”
观察室内,顾锦城沉默地看着光屏上被放大显示的局部画面。屏幕上,那个几小时前在医疗区主控台前因精神透支而显得苍白脆弱的身影,此刻在危机四伏、环境严酷的模拟战场上,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与专业的冷静。她微微蹙眉专注的神情,稳定操作时没有丝毫颤抖的手指,以及那透过杂音传来的、轻声却有力的安抚话语……都像一道柔和却无法忽视的暖光,穿透了模拟场的混乱与喧嚣,也悄然融化着他习惯性冰封的心防壁垒的一角。
他能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能应对错综复杂的星际局势和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却在此刻,为一个女人在危险环境中坚定、无畏前行的身影,而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种混合着担忧、赞赏与某种陌生悸动的情绪悄然蔓延。这是一种陌生的,强烈到超出他精密掌控范围的情绪。
处理完“山猫”的伤情,协助救援机器人将其安全转运后,宋墨涵才微微松了口气,准备返回。起身的瞬间,因长时间保持跪姿和高重力环境的持续压迫,她眼前骤然一黑,大脑供血不足,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向侧面倾倒。
就在这时,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及时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肘部,一股温暖而稳定的力量瞬间传递过来。宋墨涵下意识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如夜海、此刻正倒映着她略显苍白面容的眸子里——顾锦城不知何时已离开了观察室,亲自进入了模拟场。
“指挥官?”她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亲自下来。
顾锦城没有松开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力道恰到好处,既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支撑,又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或显得过于弱势。他看着她因用力而泛红的脸颊、额角被汗水沾湿的发丝,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虚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还能走吗?”他的声音在模拟环境的背景噪音中,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
“可以。”宋墨涵下意识地回答,试图站直身体表示自己没问题,但轻微眩晕感让她动作略显迟滞。
顾锦城却没有放手,而是就着扶她的姿势,几乎是半带着她,沉稳地朝着出口走去。高重力环境下,他的步伐依旧稳健如常,仿佛完全不受影响,有意无意地为她抵挡了大部分的环境压力。周围的队员们默契地移开视线,或检查装备,或低声交流战术,仿佛没有看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指挥官身上那股常年不化、令人敬畏的冰冷气息,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融化痕迹。
他没有多言,没有询问,只是用最直接的行动表明了他的关注与态度。穿过模拟场嘈杂而充满压迫感的环境,他的身影如山,沉默地在她身侧,为她隔开了一切潜在的危险与不安。宋墨涵跟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也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正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着,鼓噪着,与模拟场的喧嚣混杂在一起,却又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