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停摆的钟》

当天下午,林深去了镇档案室。泛黄的卷宗散发着霉味,他在光绪年间的地契记录里翻到了林家老宅的原始图纸。图纸右下角标注着一行小字:“丙山壬向,钟镇中宫,忌三点十七分动土。”

旁边还附着一份验尸报告,死者名叫陈守义,正是当年的看宅仆人,死因是“意外身故”,死亡时间恰好是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十五的凌晨三点十七分。报告里夹着一张老照片,黑白影像中穿长衫的年轻人眉眼清秀,胸前挂着的玉佩赫然就是完整的“守”字玉。

档案室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见他在查陈年旧案就凑过来说:“后生查这个干嘛?林家老宅的事镇上老人都知道,当年修宅子的时候死了不少人。听说地基下埋着不干净的东西,得用活人血祭才能镇住。”

“血祭?”

“是啊,”老头往茶杯里续着水,“我太爷爷当年是瓦匠,说最后封顶那天,林家太爷爷把看宅的老陈头绑在钟摆下,活生生打死了。血顺着钟摆流进机芯,那钟才开始走的。后来每到七月十五,老宅里就会听见哭声,说是老陈头在找他的玉佩。”

林深的后背泛起寒意,他想起玉佩上的裂痕,难道爷爷是故意砸碎玉佩的?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让钟重新启动?

回到老宅时,暮色已经笼罩庭院。推开西厢房的门,他看见林墨正蹲在落地钟前,手里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表哥你看,钟里面好像有东西!”

林深凑过去,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机芯深处卡着一卷泛黄的纸。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纸卷夹出来,展开后发现是半张药方,上面用毛笔写着几味药材:“朱砂三钱,尸香二钱,人骨粉一钱,和血为引,封入钟摆,可镇邪祟……”

小主,

药方的落款是爷爷林正宏的名字,日期正是上个月停摆的那天。

“人骨粉?”林墨捂住嘴,“爷爷真的在钟摆里放了这些东西?”

林深没回答,他注意到药方背面还有几行字:“冤有头债有主,陈家后人索命来。七月十五钟声响,林家血脉断三代。唯守字玉能续命,分作两半待时辰。”

最后一句话让他心头一震——玉佩分明是两半,可老太太只给了他一半。另一半在哪里?

第四章 夜半歌声

深夜,林深被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惊醒。那歌声像是女人在哭腔里哼唱,咿咿呀呀的调子从东厢房传来。他抓起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颤抖,照亮积灰的回廊。歌声时断时续,像被水泡过的棉线,湿漉漉地缠在耳骨上。林深摸到东厢房的门板时,指尖传来黏腻的凉意,仿佛门板在出汗。

“谁在里面?”他低声喝问,歌声戛然而止。

门板上的铜锁早已生锈,轻轻一推就“吱呀”作响。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腐朽的霉味,让林深下意识地捂住口鼻。手电筒的光扫过房间,正照在梳妆台的铜镜上——镜中映出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青丝垂落,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林深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表哥?”林墨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少年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我听见唱歌……”

光束重新落回铜镜,镜中女人已经消失,只有他们俩的影子在晃动。梳妆台的抽屉半开着,里面散落着些银簪玉钗,还有个褪色的胭脂盒。林深拿起胭脂盒打开,里面的脂膏已经硬化发黑,边缘却沾着点新鲜的红色,像刚被人用过。

“这是……奶奶的房间?”林深问。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对林家老宅的布局并不熟悉。

林墨点头又摇头:“是曾祖母的房间,爷爷说她在我出生前就走了。但上个月我看见过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进这里,当时以为是眼花……”

话音未落,铜镜突然“嗡”地震动起来,镜面泛起水波状的涟漪。林深看见涟漪里浮出一行血字:“还我玉佩”,字迹扭曲,像有人用指甲在镜面上硬生生刮出来的。

“快跑!”林深拽起林墨就往外冲,身后传来抽屉剧烈开合的声响,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哭喊。跑出东厢房的瞬间,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铜镜里伸出只苍白的手,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正抓向他们的背影。

关上门的刹那,那只手消失在门板后,只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回到西厢房,两人都吓得浑身发抖。落地钟不知何时又开始“嘀嗒”作响,钟面边缘的数字跳到了47,46……林深盯着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药方背面的话:“七月十五钟声响,林家血脉断三代。”

今天是六月初七,离七月十五还有三十七天。

“曾祖母是不是姓陈?”林深突然问。他记得奶奶的姓氏是赵,可刚才镜中女人的身影,总让他想起档案室那张老照片里的陈守义。

林墨愣了愣:“好像是……爷爷提过曾祖母是陈家的养女。对了!我在爷爷的日记里见过‘陈月容’这个名字,后面画着个玉佩的图案!”

林深的心沉了下去。陈家后人,果然找上门来了。

第二天清晨,林深在老宅的阁楼里找到了爷爷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苍劲的字迹记录着三十年前的事:“月容总在夜半梳妆,说听见钟摆里有哭声。她把半块玉佩藏进钟摆,说这样就能镇住冤魂。可那钟还是越走越慢,像在倒计时……”

日记翻到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凌乱:“她回来了,带着怨气。玉佩碎了,时辰要到了。林墨是最后一个,不能让她带走他……”

最后一页画着张简易地图,标注着老宅后院的枯井位置,旁边写着“另一半玉”。

午后的阳光透过阁楼的气窗照进来,在日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林深合上日记,发现封底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爷爷抱着婴儿,身边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间竟和镜中女人有七分相似。女人胸前的玉佩,正是完整的“守”字玉。

“去后院。”林深抓起铁锹,“我们要找到另一半玉佩。”

老宅的后院荒草丛生,那口枯井被半人高的蒿草掩盖着,井口盖着块青石板。林深移开石板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喷涌而出,像是腐烂的血肉混着泥土的气息。

“小心点。”林墨递过手电筒,光束照进井里,隐约能看见井底堆积的杂物。

林深放下绳索,深吸一口气顺着井壁往下爬。潮湿的砖石刮擦着掌心,井壁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指尖触到的地方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泥水还是别的什么。

快到井底时,手电筒的光扫过井壁——上面布满了抓痕,深浅不一,像是有人在坠落时拼命抓挠留下的。井底堆积着破旧的木箱和麻袋,其中一个麻袋破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白骨,指骨上还套着枚银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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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什么了吗?”林墨在井口喊。

“别下来!”林深刚说完,就听见头顶传来少年的尖叫。他猛地抬头,看见井绳正在剧烈晃动,井口的阳光被个巨大的黑影挡住,隐约能看见月白色的衣角在风中飘动。

“表哥!救我!”林墨的声音越来越远,夹杂着女人的低笑。

林深心急如焚,拼命往上爬。手指抓住井沿的瞬间,他看见个穿旗袍的女人正拖着林墨往正屋走,少年的双脚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脖颈上赫然缠着几圈黑色的长发。

“放开他!”林深抄起地上的铁锹追过去,女人却像没听见似的,脚步轻快地穿过回廊。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没有留下丝毫影子。

追到西厢房门口,女人突然消失了。林墨瘫坐在地上,脖子上的勒痕红得发紫,眼睛翻白,嘴里不停念叨着:“钟响了……三点十七分……”

落地钟的钟摆正在疯狂摆动,钟面边缘的数字飞速跳动,45,44,43……指针依旧停在三点十七分,但钟身雕刻的缠枝莲已经完全变成暗红色,液体顺着木纹往下滴,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血洼。

林深冲过去扶住林墨,少年的体温低得吓人,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突然注意到林墨的右手紧握着什么,掰开一看——是半块玉佩,和他口袋里的那块严丝合缝。

就在两块玉佩拼合的瞬间,落地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当”声,指针猛地开始顺时针转动,从三点十七分跳到三点十八分、十九分……钟面边缘的数字停在了43,不再跳动。

旗袍女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浓浓的哭腔:“百年血债,该清算了……”

第五章 百年血契

玉佩合二为一的瞬间,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掌心。林深将完整的“守”字玉重新嵌入钟座凹槽,落地钟的“嘀嗒”声突然变得沉稳有力,仿佛沉睡百年的心脏终于重新跳动。

钟面玻璃自动擦拭干净,露出底下精致的鎏金花纹。林深凑近细看,发现花纹里藏着细小的字迹,像是用血写就的契约:“光绪二十三年,林氏以陈守义之命换宅地百年安宁,钟摆不停则香火不断。若钟停摆,陈家后人可取林家三代性命抵债。”

“三代……”林深喃喃自语。爷爷是第一代,大伯二姑是第二代,他和林墨是第三代。难道这就是爷爷说的“林家血脉断三代”?

林墨缓过劲来,指着钟底的血洼:“表哥你看,那是什么?”

血洼里的液体正在凝结,渐渐显露出模糊的人影。是个穿长衫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眶空洞,正对着他们作揖:“多谢后生归还玉佩……”

“你是陈守义?”林深问。

老者点头,身影在血洼里微微晃动:“我被困在钟摆里百年,日夜受齿轮碾骨之痛。林家太爷爷当年立契,说百年后归还玉佩让我投胎,可你爷爷却想毁约……”

血洼里的影像开始变化,浮现出上个月的场景:爷爷林正宏拿着锤子砸玉佩,陈守义的魂魄在钟摆里痛苦挣扎,旁边站着穿旗袍的女人,正是陈月容。

“月容是我的曾孙女,”陈守义的声音带着叹息,“她当年嫁入林家,本想化解恩怨,却发现你爷爷偷偷在钟摆里加了人骨粉,想把我的魂魄永远镇在钟里。她气不过,才引怨气入宅……”

林深这才明白,爷爷根本不是要修钟,而是想毁约续命。他砸碎玉佩,是为了阻止契约生效,却反而激化了百年的怨恨。

“那现在怎么办?”林墨怯生生地问,脖子上的勒痕还在隐隐作痛。

“七月十五前,必须让钟摆走完百年的刻度。”陈守义的身影越来越淡,“否则时辰一到,阴阳失衡,你们都会被拖入钟摆地狱……”

血洼里的影像彻底消失,只留下暗红色的印记,很快渗入地板,消失无踪。落地钟的钟摆依旧稳健地摆动,指针已经走到了四点零二分,和林深的手机时间分毫不差。

当天傍晚,林建国和林秀芝突然回来了。两人面色憔悴,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像是几夜没睡。林秀芝一进门就抓住林深的手,银镯子叮当作响:“小深,我们错了!城里根本待不住,总看见穿旗袍的女人在窗外晃……”

“爸的书房里有个保险柜,”林建国蹲在地上抽烟,烟灰掉了满身,“我昨天撬开了,里面有本账簿,记着当年太爷爷买凶杀人的事,还有……还有你奶奶的死亡证明,上面写着‘钟摆意外身亡’。”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奶奶去世时他才五岁,家里只说是急病去世,没想到竟和这座钟有关。

打开书房的保险柜,里面果然放着本牛皮账簿。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光绪年间的交易,其中一页画着钟摆的剖面图,标注着“封魂处”,旁边用朱砂写着“需至亲血脉滋养”。

死亡证明夹在账簿最后,死亡时间是三十年前的七月十五,凌晨三点十七分。证明背面有奶奶的字迹:“钟摆异响,月容索命,吾儿切记,守玉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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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奶奶早就知道!”林深恍然大悟,“她把玉佩藏进钟摆,是为了保护我们!”

话音刚落,书房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明明才七点,却敲了十三下。窗外的天色瞬间暗了下来,乌云像墨汁一样在天空蔓延,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像无数只流泪的眼睛。

“不好!”林深抓起账簿就往外跑,“她要毁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