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未开,人声已沸。
百姓围聚阶下,指指点点。川芎立于门前,双掌拍门,力道震得铁环嗡鸣。他衣襟半敞,额角青筋暴起,嗓音撕裂:“我没拿!你们让我说多少遍!”
熟地站在一旁,嘴唇微颤,几次欲上前又被推回。他目光游移,不敢看川芎,也不敢看门内。
甘草拨开人群,步上石阶。他未停顿,径直走到川芎身侧,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喧哗:“若你未偷,何惧查证?”
川芎猛地转头,眼中血丝密布。他盯着甘草,像是要扑上来撕扯,却又在那一瞬僵住。他认出了这个人——江南来的药理行家,师尊曾亲口称其“辨毒如见骨”。
“你是谁?”他哑声问。
“来查古方为何失踪。”
川芎冷笑:“官府查过三遍,脚印、门窗、锁钥,一样没少。他们说没人进来过,那书却没了——不是我,还能是谁?”
“所以你才这般急着进书房?”
“那是我的地方!”川芎吼道,“我从小就在那儿抄方、研药、守火候!现在倒成了贼窝?让我连门槛都不能踏?”
甘草不答,只回头看了熟地一眼。
熟地点了点头,抬手叩门。
门开一线,仆役探出身,神色紧张。熟地低语几句,门扉缓缓拉开。甘草迈步而入,川芎迟疑片刻,也跟了进去。
庭院寂静,药旗垂落。西厢窗纸昏黄,隐约可见人影卧床不动。
白芍坐在檐下小凳上,手中攥着一方旧帕,指节发白。她听见脚步声,抬头望来,眼眶红肿,嘴唇干裂脱皮。
甘草走近,在她对面蹲下,从袖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香片,递过去:“含着,能稳气息。”
白芍怔了怔,接过放入口中。一股清苦后泛甘的气味在舌根化开,呼吸渐渐平顺。
“那晚……”她开口,声音沙哑,“师尊喝完汤药,忽然躁动起来,抓枕头砸地,嘴里说不出话,只指着书房方向。”
“汤药是你煎的?”
“是。用的是老法子,七蒸九晒黄精配当归根末,加三钱炙甘草提味。”
甘草微微颔首。
“可他喝了之后,脸涨得通红,像火烧一样。我们赶紧扶他躺下,他又拼命摇头,手指一直戳向书匣。”
“书匣原本放在何处?”
“床头柜。从不上锁,他说‘信人者,方可传方’。”
“后来呢?”
“我跟熟地带他去躺下,川芎冲进来要进书房,说要查是不是有人动过。我们拦着他,怕他冲动。等再回去看时——”她声音一颤,“匣子开了,里面空了。”
“官府来之前,谁碰过书匣?”
“没人。”
“真没人?”
她咬住下唇,良久才道:“……川芎碰过。他打开看过,然后摔在地上。”
“因为他以为是师尊藏了方子,不传他?”
白芍低头,不再言语。
甘草起身,转向西厢。
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