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江南别,京城急

箱匣上的粗布落了一层薄灰,甘草指尖拂过,未掀,只将包袱从床头提起。布结打紧,绳扣三绕,他动作利落,却在系囊口时顿了半息——内袋里的纸角微露,那张折了三层的引药清单,第九味写着“茯苓(中和堂隔壁)”。他没再看,只将衣襟压下,掩住。

天光刚透窗纸,檐滴已断。门响,青皮立在阶前,手中捧一陶罐,泥封未启,外壁刻着细痕,像是旧年刀笔划出的“陈”字。

“昨夜整理遗物,在地窖深处寻到。”青皮递上前,“他说这坛陈皮泡足七年,原打算冬至开坛,与众人共饮。”

他声音平,无起伏,但指节泛白,握得极稳。

“如今不必了。你北上路远,湿寒侵体,可煮水化痰。若……若京城有变,也算江南还活着。”

甘草接过,陶罐沉实。他点头,未谢,只道:“若有人动商会根基,不必等我回来。”

青皮垂手:“三烽为号,我记着。”

话毕转身,步子未急,却一步步踏得清晰,直至院门转角,身影斜切而去,再未回头。

甘草返身入室,包袱置于案上。片刻后,紫苏叶自巷口疾行而至,油纸卷交入他手,边角磨损,显是反复翻阅。

“名录刚整完。”她语速快,“七十二坊主,三十六条运京药路,标注了可疑中转、私仓暗记。若有异常采买流向京城,可沿此追查。”

甘草解开油纸一角,扫视内页:墨迹新,字列齐,每一坊后附小注,或言“曾供宫药”,或标“三年无异动”,更有“疑与半夏庄往来”者以朱线圈出。

他合卷,收入行囊侧袋。“沿途驿站若需联络,走哪几处可靠?”

“清河驿、高邮站、瓜洲渡口。”紫苏叶答得不迟疑,“三处皆有我们的人,暗号写在名录末页。”

甘草颔首。紫苏叶欲言又止,终只道:“第九味,务必小心。迷魂药若成,不只是乱商道的事。”

她走后,屋内复静。甘草坐于案前,未动茶,未启箱,目光落在包袱系绳上。那绳是旧麻搓成,来自西山寮初行时药童所赠,如今磨得发毛,却仍结实。

日影移过窗棂三分,叩门声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