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营区还浸在薄雾里,林晚秋已经挎着竹篮往菜地走。篮子里装着昨晚连夜泡好的芥菜,竹篮沿儿用红绳系着个小搪瓷缸 —— 这是她跟马大妮借的,专门用来装灵泉水腌菜。刚拐过炊事班的青砖房,就见周政委的爱人李姐蹲在菜地里拔萝卜,灰布棉袄的袖口沾着泥点。
“晚秋妹子,早啊!” 李姐直起身朝她招手,手里还攥着个带着缨子的青萝卜,“昨儿粮票那事儿,多亏你处置得妥帖,没让老陆家里难堪,也没伤了军嫂间的和气。”
林晚秋放下竹篮蹲过去帮忙,指尖碰到带着霜气的萝卜缨子,凉得她打了个轻颤:“都是街坊邻里,哪能因为这点事伤了情分。再说我妈也是一时糊涂,往后咱们多看着点,准保不再出岔子。” 她想起昨晚陆沉舟说的 “互助小组”,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跟李姐提 —— 周政委是营里的 “当家人”,只要他点了头,这事就成了大半。
李姐把拔好的萝卜放进竹筐,拍了拍手上的泥:“你这想法好!昨儿老周还跟我说,最近不少军嫂反映粮票不够用,有的想换点细粮,有的想换块布给孩子做衣裳,可又怕说出去落个‘投机倒把’的名声。”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你要是能牵头搞个互助的法子,既不违反纪律,又能帮大家解决难处,老周指定支持。”
这话正说到林晚秋心坎里。她从篮底摸出张叠得整齐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 “军属互助小组章程”,还是昨晚跟陆沉舟一起琢磨的:“李姐您看,我想着咱们按‘以物易物’的规矩来,谁家有多余的粮票、布票,就跟有多余蔬菜、针线的换,换多少全凭自愿,还得找两个人记账,免得往后有纠纷。”
李姐接过纸仔细看,眉头渐渐舒展开:“你这章程写得细!连‘换物需在公共院坝进行,不得私下交易’都想到了,比老周考虑得还周全。这样,今晌午我召集军嫂们开个会,你把章程跟大家说说,咱们争取这礼拜就办起来。”
两人正说着,马大妮挎着半篮红薯跑过来,蓝布头巾上还沾着草屑:“晚秋妹子,李姐!你们猜我着了啥好东西?” 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里面躺着几个圆滚滚的红薯,表皮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昨儿帮张婶找粮票,她非要塞我几个红薯,说自家地里种的,让我给冬冬烤着吃。”
林晚秋看着红薯眼睛一亮 ——1976 年的红薯可是稀罕物,既能当主食填肚子,又能蒸着吃、烤着吃,要是能跟大家换点粮票,正好给冬冬补身子。她笑着说:“大妮姐,你这红薯来得巧!咱们正商量搞互助小组呢,你这红薯往后就能换粮票,再也不用愁吃不完放坏了。”
马大妮一听这话,当即拍着大腿叫好:“俺早就盼着有这么个法子了!前儿俺家那口子从老家捎来半袋黄豆,俺想换点布票给娃做条棉裤,可问了好几家都不敢换,怕被人说‘搞资本主义’。这下好了,有组织牵头,俺们也敢光明正大换东西了!”
三人越聊越热乎,不知不觉就到了早饭时间。营区的广播里响起《东方红》的旋律,李姐起身拍了拍林晚秋的肩膀:“晌午三点,就去家属院的大槐树下开会,我让炊事班烧点开水,咱们边喝边聊。”
林晚秋回到家时,陆老太正坐在炕沿上给冬冬梳辫子,手里拿着把缺了齿的木梳,动作比往常轻了不少。冬冬看见她进来,举着手里的铁皮坦克喊:“妈妈!奶奶说今天给我烤红薯吃!”
陆老太放下梳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昨儿的事,是妈不对,往后妈听你的,好好跟街坊邻里相处,再也不做糊涂事了。”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两张粮票,“这是昨儿用张婶的粮票换的小米,俺还没动,你拿去还给张婶,就说俺对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