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的试探都更加致命。它不再追问他的来历,他的力量。它在拷问他的选择,他的……人性。
零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想起了摇篮庇护所,想起了阿芳,想起了那些死在他面前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想起了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独自一人走在废墟上的、那种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孤独。
他抬起头,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因为我不想……再当唯一的幸存者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哽咽,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灰鸦的耳朵里。这句话里,没有逻辑,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笨拙的、纯粹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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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鸦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还像恶魔一样屠戮四方的少年,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暴露出自己最柔软的伤疤。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她想起了他挡在她身前时,那声嘶力竭的怒吼。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个傻瓜。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但眼神中那最后一丝冰冷的戒备,终于像冬日的薄冰一样,悄然融化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安慰或者质疑的话。信任,不是靠语言建立的。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零的身边,蹲下,拿起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蘸了点水壶里的清水,开始粗暴地、却又仔细地擦拭他脸上凝固的血污。
冰凉的湿布接触到皮肤,让零打了个激灵。
“别动。”灰鸦命令道,语气生硬,“你这张脸,脏得像从腐烂的尸体堆里扒出来的。看着碍眼。”
零僵住了,任由她擦拭着。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很呛人,却又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火焰在静静地燃烧,将他们之间那根紧绷到几乎断裂的信任丝线,重新镀上了一层脆弱的、温暖的微光。
危机并没有解除。他们依旧身处险境,伤痕累累。零体内的“暴君”依旧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灰鸦的怀疑,也并未完全消除。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座由尸骸与火焰构成的临时避难所里,他们不再是互相猜忌的敌人,也不是单纯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是……两个在黑暗中,选择暂时向对方靠近的、伤痕累累的幸存者。
*“真是……感人肺腑的场面啊。”*
暴君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零的脑海最深处响起,带着浓浓的讥讽。
*“用最廉价的情感,换取了片刻的苟延残喘。你以为你赢得了什么吗?零。你只是……再一次证明了你的愚蠢。等着吧,当真正的绝望降临时,你会亲手撕碎这份可笑的温情。而我,会欣赏着你的表演,直到你跪下来,求我拯救你。”*
零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灰鸦感受到了,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冷?”
零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嘴角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
只是觉得,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