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终端的屏幕翻转过来，上面已经显示出了一张极其精密的废土地图。一条红色的、蜿蜒曲折的路线，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那是艾瑞斯留下的、最安全的路径。

但即便如此，那条路线，也像一条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和补给，需要……一百一十七天。”零给出了一个精准到令人绝望的数字，“而档案显示，‘净化协议’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99%。它的启动，只需要一个外部指令……或者，当暴君的意志，彻底占据这具身体，与中央实验室的主机建立精神链接时，就会自动激活。”

“我们没有一百多天。”灰鸦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我们没有。”零肯定了她的判断。

洞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死局。一个无论怎么选，都看不到希望的死局。

灰鸦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了下去。她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着。她不是在哭，她只是觉得好累。从摇篮庇护所的覆灭，到钢铁壁垒的囚禁，再到猩红巢穴的九死一生……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这片废土所有的恶意。但现在她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序幕。

真正的绝望，是让你看到末日就在眼前，却又告诉你，你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

灰鸦猛地一僵，抬起头。是零。他不知何时蹲在了她的面前，那只属于人类的、温暖的手，正放在她的头发上。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艾瑞斯的档案里，除了地图，还有另一份东西。”他说，“一份……交易。”

灰鸦疑惑地看着他。

“天穹生物科技，在全球，一共有七个大型的中央实验室。遗忘之都，只是其中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其他的，都在大灾变中被摧毁了。但是……”

零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有一个地方，是例外。”

他将终端地图放大，指向了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和遗忘之都中间的一个点。

“钢铁壁垒-7号。”

灰鸦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你是说……”

“没错。”零肯定了她的猜测，“钢铁壁垒-7号，它的前身，就是天穹生物科技的‘北方生物圈’实验基地。它的地底深处，保留着一套完整的、可以直接连接到遗忘之都中央实验室主机的……超空间通讯阵列。”

“那是克洛诺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能远程操控所有实验室而建造的备用系统。张铁拳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埋着什么。”

灰鸦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她好像抓住了一根从万丈悬崖上垂下来的、细若游丝的蛛丝。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用跑到遗忘之都，直接从钢铁壁垒，想办法……阻止他？”

“阻止？”零摇了摇头，那只暗金色的右眼，闪过一丝暴君式的、冰冷的算计，“不，那太被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西北方，那是钢铁壁垒所在的方向。

“我们回去。”

“他以为，只有他能启动‘净化协议’。但他忘了，这具身体，拥有和他同等的……最高权限。”

“他想格式化这个世界？”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堪称“情绪”的东西。那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燃烧着的……愤怒。

“那我就……”

他伸出手，仿佛要握住远方的地平线。

“……在他之前，先格式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