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戏台被周遭悬挂的琉璃宫灯映得透亮,暖黄光晕漫过二楼雅座,将杨柳青身上那件月白杭绸长衫染得流光浮动,连衣料上暗绣的云纹都仿佛活了过来。
他斜倚在朱漆栏杆上,一手漫不经心地搭着栏杆顶端的缠枝莲纹,目光本随着戏文流转,却忽而被台下攒动的人头里几抹玄色衣角攫住了视线。
醉仙楼本就是朝都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此刻楼内更是座无虚席。
楼下大堂里,酒酣耳热的喧嚣混着弦歌笛韵,直闹得人耳根发烫。
杨柳青眉峰微蹙,借着廊下随风摇曳的羊角风灯,凝神朝那几抹玄色望去。
只见那伙人约莫七八名,皆身着玄色劲装,腰佩短刃,虽混迹在喧闹人群中,却身姿挺拔如松,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隐隐以中间一人为首。
那为首男子背对着雅座,只从人群缝隙里露出半边侧脸。
鹰钩鼻如寒鸦啄食般尖锐,眼尾斜飞入鬓,带着几分阴鸷,右颊一道暗红色疤痕从颧骨蜿蜒至耳际,像是被利器生生划开的沟壑,在暖黄灯火里泛着一层诡异的油光。
明明是从未谋面的生面孔,杨柳青却觉心口猛地一缩,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掌,指节泛出青白。
这种似曾相识的心悸来得蹊跷,分明是初见,可那人抬手掸去肩头落发的姿态,那微侧首时颈间凸起的喉结,都让他浑身泛起细密的寒意,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杨大人这眼神,莫不是被台下哪个舞姬勾了魂?”身旁的白焕棠摇着柄鎏金乌木扇,扇面上“醉里乾坤”四字在灯光下流转,她见杨柳青神色有异,遂打趣道。
杨柳青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端起茶盏,滚烫的碧螺春顺着喉间滑下,烫得他舌尖发麻,却浇不灭后颈沁出的冷汗。他喉间动了动,哑声道:“莫要胡说。”
杨柳青定了定神,再抬眼时,恰见楼下那玄衣男子微微抬首,帽檐下一双黑眸如淬了冰的寒潭,竟直直撞上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