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抬眸,目光平静地穿透明黄帐幔那帐上绣的缠枝龙纹金线,在微光里泛着冷光,他的视线精准落在帐后那截玄色龙袍衣袖上,袖口五爪金龙的鳞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布帛上腾跃而出。
“臣在。”他应声,声音不高。
即便此刻脚边摊着的“罪证”册子红得刺目,他的脊背仍挺得笔直,如庭中经霜的劲松。
帐幔后的目光骤然收紧,锐利如鹰隼,似要将他的心思剖得明明白白:“这些东西,你怎么说?”
话音落时,那截金龙衣袖轻轻一抬,案上的册子便被推得滑到他脚边,页角翻卷,露出内里模仿他笔迹的字句,连他自己初看时,都险些被那相似的笔形晃了眼。
杨柳青俯身,玄色袍角扫过金砖,带出极轻的声响。
他指尖拂过册页上的字迹,指腹触到纸面完全没有墨腻感,脸色终是沉了几分,这仿造者竟连他常用的狼毫笔触感都仿得九分像,若不是他深知自己被陷害,怕也会疑心是记忆出了差。
“陛下请看。”他眉峰微挑,指尖点在“杨柳青”三字的起笔处,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却仍不失条理,“臣幼年随家父学医,写药方时惯带沉缓笔锋,起笔必藏锋,收笔常带三分韵致,这是刻在骨血里的习惯。
可这字,墨色浮在纸面,连里子都没浸透,分明是刚写上去不久,臣近三日都在西郊处理乱葬岗的邪祟,白日勘祟、夜里录卷宗,连回府歇脚的功夫都少,哪有时间写这些东西?”
说罢,他直起身,目光对着帐幔,语气添了几分铿锵:“再者,臣与武子谏有血海深仇!陛下最是清楚的,况且如今是臣亲率御灵卫将他擒获押入天牢,此等不共戴天的仇敌,臣盼着他早日伏法都来不及,又何必冒灭门之险劫狱?这其中的矛盾,稍作推敲便知是伪造的陷阱!”
帐幔后的呼吸似顿了顿,金龙衣袖许久未动。
武德帝沉默良久,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香灰簌簌坠落的声响。
明黄帐幔忽然微动,玄色龙袍的衣角在帐后若隐若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帝王特有的沉稳,却又藏着几分不容辩驳的锐利:“正月十三,你在飞龙卫暗牢停留一个时辰,武子谏当夜便从天牢失踪,这事,你抵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