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走到维修铺旁边,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放,蹲下来系鞋带。她的鞋是黑色布鞋,鞋底磨得发亮,鞋帮上沾着点煤灰。“刚才看你修那辆摩托,啧啧,李老板那辆本田125吧?我家那口子说,前儿个在厂门口看见你骑了,跑得真快。”
江川没说话,从工具箱里拿出个铁皮盒,打开,里面是各种型号的螺丝和垫片。他用手指在里面扒拉着,挑出几个小螺丝,扔进旁边一个标着“M6”的小塑料袋里。
大妈系好鞋带,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爸今儿个怎么样?我早上看见张婶去给他送了碗粥。”
“还行。”江川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他把铁皮盒盖好,放回工具箱最底层。然后拿起打气筒,把它竖起来靠在棚子的柱子上,金属杆上的铁锈被夕阳照得发红。
大妈叹了口气,拎起菜篮子:“你这孩子,就是太犟。有啥难处跟大妈说,别自己扛着。”她说着,往林暮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在他那辆破自行车上停了两秒,又移开了,“行了,我回去炒菜了,你也早点收摊,天快黑透了。”
“嗯。”江川应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大妈走了,蓝布衫的背影消失在筒子楼的单元门里。楼道里的灯应声亮了,昏黄的光从门口溢出来,在地上投了个长方形的光斑,里面飞着细小的灰尘。
林暮还站在原地,手指把书包带的线头扯断了,一小截白丝飘到地上,被风吹着滚了两圈,粘在江川脚边的矿泉水瓶上。他看着江川继续收拾工具——把散在地上的橡胶屑扫到一边,用脚踢进墙角的垃圾堆里;把那辆修好的摩托车往棚子里面挪了挪,免得被晚上的露水打湿;最后拿起那个冰露矿泉水瓶,拧开盖子,把剩下的小半瓶水倒进旁边的铁盆里,水溅起细小的水花,盆底的油污被冲开,又慢慢聚拢。
夕阳已经沉到厂房后面去了,天色暗得很快。筒子楼的窗户亮得更多了,暖黄的光从玻璃后面透出来,在墙上投下歪歪扭扭的窗框影子。风比刚才更凉了,吹得棚子上的塑料布“哗啦哗啦”响,像是谁在低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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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觉得自己该走了。再站下去,就太奇怪了。他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里除了机油味和油烟味,还有点煤燃烧的味道,是铁北冬天快到的味道。他抬起脚,想跨上自行车,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川。
江川正低头收拾最后几件工具——一个旧的游标卡尺,刻度已经模糊不清了,被他小心地放进工具箱的绒布袋子里;还有块磁铁,上面吸着几颗散落的铁钉,被他扔进一个铁皮罐里,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他的头发短翘着,有几缕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手腕上那块用黑胶带缠着的手表,表盘在昏暗中看不清时间,只有秒针偶尔反射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