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上,苏砚舟已布好最后一根鱼线——线一端缠在塔身主梁,另一端系着一枚“忍冬雾三号”,悬在闷罐车车顶正上方。
他抬眼,望见沈清墨抱着孩子走出车厢,眉梢微挑,像看见一场迟到的雪落在旧伤口上。
他收扇,薄刃弹出,在鱼线上一划——“崩!”
鱼线断,银管坠落,砸在车顶,碎成星屑。
淡黄烟雾瞬间爆开,像一朵巨大的忍冬花,在月光下绽放到极致,又迅速凋零。
烟雾中,苏砚舟滑下塔身,黑影掠过铁轨,掠过车厢,掠过倒地的日军,像一柄无人察觉的冷刃,悄悄回到沈清禾身侧。
两人对视,无需言语——塔已倒,车已停,人已救,国宝尚在。
接下来,只剩最后一步:把孩子们和文物,一起送出黑夜的北平。
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口哨——三短一长,是沈清墨。
沈清禾抬头,看见哥哥站在第七节车厢门口,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背后衬着将坠的月,像一株开满白花的忍冬树。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世时说过的一句话——“毒与刃,同出一脉:毒是慢火,刃是快刀;一个救人,一个护国;火先暖,刀后亮,暖亮交叠,便是人间。”
此刻,人间正以最冷的方式,向他们展开怀抱。
沈清禾深吸一口气,把剩余银管全部插入鼠洞,拉断火折,点燃忍冬枯叶——“轰!”
土丘掀起一团闷雷,雷光里,淡黄烟雾被撕成碎片,像一场提前到来的霜降,轻轻覆在旧京的伤口上。
雷声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苏砚舟同步——一半在胸腔,一半在塔影里,一半毒,一半刃,一半救人,一半杀伐。
而远处,北平城墙的轮廓正渐渐亮起第一缕灰白——天,将亮未亮;毒花,已开未谢;雪刃,已出鞘,尚未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