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插在颈后,扇骨仍带三分焦黑,像一柄刚从火里抽出的剑。
他抬手,把一只狭长的鸟笼递过来——笼门紧闭,笼底铺的却不是忍冬叶,而是厚厚一沓“良民证”,每张证里夹着一枝淡墨忍冬,花蕊处用焦茶叶脉画着出城路线,与七日前沈清禾递出去的那张扇面,同出一脉,却更细,更冷,更决绝。
“天津港‘科研班’的副官,昨夜‘病逝’。”
苏砚舟声音低哑,却带着笑,“病逝前,他托我把‘礼物’带给你们。”
沈清禾接过鸟笼,指尖在笼栅上一拂,铜铃在笼里轻轻滚了一圈,没响——铃舌被拆掉了,只剩一枚空心管,管里塞着卷得极细的薄绢。
她抽出薄绢,对着白报纸灯一照——绢上是一幅港口仓库平面图,墨线极淡,淡得像被泪洇过,却仍辨得出:
丙字库,地下二层,通风井北折三十步,有防爆门;门内,编号“甲零七”,三十六具童体标本,尚未解剖;门外,日军生化班每两时辰换一次岗,岗哨两人,犬一只,犬名“雪姬”,母,三岁,已孕。
沈清禾指节微白,却没说话,只把薄绢对折,再对折,最后塞进“忍冬雾·零”的空管——毒与图,合而为一,像把刀柄塞进刀鞘,只等最后那只握刀的手。
姊妹船交错的瞬间,苏砚舟抬脚,跨过舷帮。
两船俱是一晃,水花溅起,像一串碎银被黑夜当面扬了。
沈清墨伸手,扶住他右肘,指尖在肘弯一触即离——那是把脉,也是告别:“脉还稳,命暂留;若不稳,我替你收。”
苏砚舟笑,却没回脉,只抬眼,看船首方向——那里,沈清禾已把发弦重新系回铜铃,铃舌却仍空置,像一颗被挖走的眼珠,望着前方,也望着回头路。
他走过去,与她并肩,两人之间隔一肩,肩与肩之间,却像隔着一整座旧京的废墟。
“我回。”沈清禾先开口,声音轻得像给死人盖衣。
“我陪。”苏砚舟答得更轻,却带着笑,“雪刃未饮血,我不死。”
沈清禾侧目,看他左臂,蜡封下的伤口已渗出新红,像一弯初升的月,被强行按进皮肉里。
她忽然伸手,指尖在蜡面轻轻一划——蜡破,血珠滚出,她接住,抹在自己唇角,像补一笔未完成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