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萼未归

旧京扇骨寒 竹与兮 1246 字 11天前

火不是一声怒吼,而是一口叹息。

“忍冬雾·焚”在防爆门深处点燃,先露出极细的一圈蓝晕,像谁用毛笔蘸了月光,在铁壁上描出一枚戒指;下一瞬,戒指陡然勒紧,铁壁发出“咔啦”脆响,裂缝里吐出第一朵火舌——淡黄、微苦、带药香,像旧京清晨第一碗豆汁被重新煮沸,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炉台。

火舌顺着“凵”形玻璃缸游走,缸内福尔马林先是被烤出珍珠似的小泡,随即“嘭”一声,三十六个童体在火里轻轻一侧头,仿佛终于嫌热,又仿佛终于怕冷。

沈清禾立在火圈缺口,背对火,面向黑暗,左手仍托那只空鸟笼,笼栅被火烤得发烫,指皮贴上,发出极轻的“滋”,她却没松手,像要借这点疼,把七年前没来得及喊出的那声“别走”重新烙回喉咙。

苏砚舟在她右侧,半步之遥,折扇反握,扇骨刃片浸了火,刃口滚出一层幽蓝,像一条被月光喂饱的蛇,正回头找自己的影子。

他抬手,把扇插入她发髻——不是亲昵,是标记:“若尸堆难辨,以此相认。”

火光照出两人脚下,影子被热浪压成薄片,薄得能透出发弦——弦一端缠她踝,一端系他腕,中间那段,被火烤得微卷,像一张即将断裂的弓,却固执地不肯松弦。

锅炉房侧洞,暗渠潮声已涨。

沈清墨把最后一只狼青幼崽塞进衣襟,母犬“雪姬”在他臂弯里最后一次抽搐——分娩完第五子,它抬头,舌尖舔了舔他月牙疤,像替谁完成七年前没来得及落下的那吻。

随即,它头一沉,眼阖上,腹膜在火雾里渐渐透明,像一张被水浸湿的窗纸,终于看见外面的夜。

沈清墨没停留,抬手,把母犬遗体平放进“忍冬雾·生”残雾里,转身,匕首反握,刃口划开炉壁铁皮带,露出后面早被凿穿的暗渠口——渠口仅半肩宽,水黑如墨,却带着退潮后的腥甜,像一口刚被挖开的坟,却混进了忍冬花香。

他先送幼崽,再送自己,膝行入水,衣襟鼓起,像一面被风撕碎的旗,旗上绣着无人见过的家徽——徽呈月牙形,沾血,带苦,却亮得足以照见回旧京的路。

暗渠尽头,姊妹船灯火已熄,哑婆竹篙一点,船底擦过浅滩碎石,发出“嚓啦”一声,像给谁提前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