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爆了个灯花,“噼啪”一声,像替谁补一句迟到的更。
沈怀瑾取过忍冬木杖,杖头新萼在灯里一映,萼心铜星忽地发亮,亮得足以照见匣底——匣底,竟还有一层暗格,格内,躺着最后一枚“忍冬雾·零”,管壁用朱砂画着闭合的眼,意为“绝雾”,却在那眼睫处,被添了一滴新血,血未干,像替谁,留最后一粒泪。
他抬眼,看沈清禾,目光穿过灯影,穿过忍冬图,穿过“舟”字,落在她腕间新痕上—— “这一滴,你来点。”
沈清禾没应声,只抬手,指尖在左腕旧疤上一划——疤裂,血珠滚出,她接住,血滴在“零”管壁,正盖那枚闭合的眼,眼被血喂,竟似微微睁开,睁得极轻,却睁得满室苦香,像替谁,补一口未叹完的气。
灯将尽,晨鼓未响,茶肆外,已有黑影绰绰。
影皆青布蒙面,腰系麻绳,绳尾忍冬叶,叶背朱砂箭头,一致指北——指钟楼,指鼓楼,指皇城根。
沈清禾起身,把“零”管纳入袖,再俯身,把忍冬图重新卷起,卷外,再用断弦缠紧,弦心铜铃碎片抵在“舟”字上,像给这卷令,加一粒永不发芽的种子,又像给这粒种子,加一条—— 随时会爆炸的芽。
门开,雾灌进来,灯晃,人影碎。
沈清禾率先出门,身后跟着沈怀瑾,木杖点地,“笃笃”两声,像给更漏补两粒迟到的珠。
哑婆留在最后,把铜皮豆汁壶提起,壶嘴朝外,白布无褶——那是给整座旧京最后的暗语: “灯尽,未眠,鹰已垂翼,毒花未谢,雪刃—— 待出鞘。”
雾吞人影,鼓声终响,鼓来自钟楼,鼓点却错乱,一声是“未”,一声是“尽”,再一声是—— “忍。”
鼓声里,忍冬新枝在城墙根,轻轻颤了一下,萼尖露珠坠下,落进“未归”冢,落进三十六朵童花未绽的苞,落进某人,最后一粒—— 未眠的—— 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