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灯尽未眠

旧京扇骨寒 竹与兮 1054 字 12天前

沈清禾没应声,只抬眼,看城墙——城墙根,更鼓未响,却已有黑影绰绰,影皆青布蒙面,腰系麻绳,绳尾忍冬叶,叶背朱砂箭头,一致指北——指钟楼,指鼓楼,指皇城根,指一句未说完的—— “灯尽,未眠。”

鼓楼西,旧豆腐坊改的茶肆。

茶肆早歇业,门板却半掩,缝里漏出豆油灯,灯芯用旧扇骨挑着,扇骨墨梅早焦,只剩最后一瓣,被火烤得卷曲,像一弯将蚀的月,被迫在油里继续熬。

灯下,摆着一只长方匣,匣面刻“忍冬”二字,字是沈清墨新刻,刻得极浅,却刻得极重,重到匣内物件再也压不住一丝苦香。

匣旁,坐着哑婆,她仍不语,只把铜皮豆汁壶倒扣,壶嘴插半截新烛,烛火被门缝风吹得横斜,像一粒将熄未熄的豆,豆光映她脸上三道褶,褶里嵌新土,像谁用黑笔给岁月补的色。

沈清禾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沈怀瑾,木杖点地,“笃笃”两声,像给更漏补两粒迟到的珠。

门合,灯定,匣开—— 匣内,躺着那卷血墨忍冬图,图外断弦已解,铜铃碎片被取下,碎片排成一行,像五粒被重新安回夜空的星,却再找不到原来的星座。

沈清墨抬手,把图展开,图长七尺,宽三尺,枝断处飞白,叶背焦茶,花蕊淡墨,却在最末一笔,被添了新色—— 色是朱砂,色是血,色是某人用指尖,在天津火里,在井底弦断时,补的一枚“舟”字。

字极小,却极重,重到整幅忍冬图,因这一字,再不是图,是—— “令”。

哑婆抬手,比“三十六”——三十六具童体,三十六朵忍冬,三十六粒朱砂,一并从此处,重新发芽。

她再比“五”——五只狼青幼崽,五粒铜铃碎片,五道新血痕,一并从此处,重新守夜。

最后,她比“一”——一指灯芯,一指墨梅,一指未归人,一并从此处,重新点灯。

沈清禾跪坐案前,指尖在“舟”字上一按——按得极轻,却按得灯影一跳,跳得满墙忍冬枝影,同时一颤,枝梢一致指北,指钟楼,指鼓楼,指皇城根,指一句未说完的—— “灯尽,未眠,人归,未全,毒未尽,刃未藏,忍冬—— 仍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