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校!” 张红突然转过身,手里的任命书被风吹得 “哗哗” 响,像在哭,“这位置我坐不稳,也坐不住。学校是您一手带起来的,孩子们也认您,还是您来……”
赵文博摆了摆手,手背输液留下的针眼连成了串,青紫色的,看着让人心疼。“张红,你是个好老师,有耐心,对孩子好,能当好这个校长。” 他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不像平时那么哑,“我教你怎么当校长,就三句话:第一,每天早上站在校门口,跟每个孩子问好,记住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第二,每周去食堂吃一次饭,尝尝他们的菜咸不咸、饭热不热,别让孩子吃冷饭;第三,每月找三个学生聊天,不管成绩好的还是差的,听他们说心里话,知道他们有啥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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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突然断了,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脸色瞬间白了。沈秀兰赶紧给他顺气,拍着他的背,却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塞到张红手里:“这里面是我攒的私房钱,不多,就五千块,你拿着给孩子们买课外书,别记在学校账上。” 信封边角磨得发毛,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给孩子们的书钱”,墨迹叠了好几层,显然是写了又描的。
张红捏着信封,指尖传来纸币的厚度,突然想起上周财务审计时那笔 “说不清去向” 的助学基金 —— 数额正好五千块。原来赵校根本没让公款私用,是他自己掏了腰包,怕孩子们因为没钱交学费辍学,又不想声张。眼泪 “啪嗒” 掉在任命书上,把 “张红” 两个字晕成了团蓝雾,她哽咽着说:“赵校,这钱我不能要,学校有经费……”
“拿着。” 赵文博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经费要花在刀刃上,盖操场、修门窗都要用钱,孩子们的书钱,我来出心里踏实。” 他抬头望向教学楼,正好看见几个孩子趴在走廊栏杆上冲他挥手,小胳膊挥得像小旗子,“你看,他们多盼着有新书看。”
王局长带着医生匆匆赶来时,赵文博正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沈秀兰给他垫了件外套当靠垫。阳光洒在他脸上,皱纹里盛着温柔的光,像晒透了的棉被。“文博,该回医院了,医生说不能在外头待太久。” 王局长的声音发涩,手里攥着张空白任命书 —— 原本是准备正式任命张红为校长的,可此刻看着赵文博的样子,这张纸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让我再看会儿。” 赵文博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轻快得像在给孩子们打拍子,“你听,孩子们的笑声多好听,比任何任命书都管用。” 他的目光扫过教学楼顶的五星红旗,风把旗子吹得猎猎作响,像团燃烧的火,“这学校不是我的,是孩子们的,谁对孩子好,谁就是好校长。”
医生给赵文博做紧急检查时,从他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用铅笔写的,字迹歪得快认不出:“我不请病假,也不辞职,我是孩子们的校长,直到最后一天。” 落款日期是他住院的第一天,纸边被反复摩挲得发亮,显然是被他拿出来看过无数次。
沈秀兰看着纸条,眼泪又忍不住了。她想起赵文博住院后,每天都要让她读学校的新闻,听她讲孩子们的趣事,哪怕有时候记不清事情,只要听到 “学校”“孩子” 这两个词,眼睛就会亮起来。原来他从来没打算离开,哪怕躺在病床上,心也一直守在学校里。
第五节:永远的校长
赵文博去世那天,县医院的紫藤萝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紫色的地毯。全校的孩子们都戴着小白花,手里捧着自己画的画 —— 有的画着赵校长在讲课,有的画着他陪大家踢毽子,还有的画着他给流浪猫喂火腿肠,画纸边缘被眼泪打湿,皱巴巴的。
六年级的毕业生把刚领到的毕业证书放在他的灵前,每张证书背面都多了行歪歪扭扭的字:“校长,我们会带着您的期望,继续‘长风破浪’。” 班长李萌萌哭着说:“赵校长答应过,要给我颁‘三好学生’奖状的,我现在拿到了,他却看不到了……”
张红在整理赵文博的遗物时,发现了本深蓝色封皮的日记,封面上贴着张孩子们送的贴纸,是只咧嘴笑的小熊。最后一页的字迹已经很潦草了,却写得格外认真:“当校长不是管别人,是服务别人;不是命令别人,是带领别人。如果病好了,我想教一年级,从‘a、o、e’开始教起,那才是教育的根 —— 看着孩子们从认第一个字开始成长,比签任何文件都开心。”
沈秀兰把赵文博的教案、课本和那支旧红钢笔都捐给了学校图书馆,在角落设立了个 “文博角”。书架上摆着他用过的教参,扉页上写满了批注;墙上贴着孩子们的感谢信,有的还画着和赵校长的合影。每天放学后,都有孩子在 “文博角” 看书、写作业,林晓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义务给他们辅导功课,像赵文博当年在办公室里做的那样。
半年后的教师节,新教学楼前立了座雕像。是赵文博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手里拿着本翻开的课本,书页上清晰印着《行路难》的诗句,脚下还蹲着只小猫 —— 那是学校里的流浪猫,赵文博以前总给它带猫粮。揭幕仪式上,张红握着话筒说:“最好的校长,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签文件的,不是名字写在任命书上的,是活在孩子们心里的,是能让孩子们记住‘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赵校,您永远是我们的校长。”
沈秀兰站在雕像前,把一束刚摘的紫藤萝放在底座上。花瓣落在 “赵文博” 三个字上,轻轻的,像他以前拍孩子们头时的力道。风穿过教学楼的走廊,传来孩子们齐声朗读的声音:“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声音清亮,飘得很远。
沈秀兰突然笑了,眼泪却还在掉。她知道,赵文博其实从未离开 —— 他变成了 “文博角” 里的每一本书,变成了雕像手里的课本,变成了孩子们嘴里的诗句,变成了这所学校里每一份温暖的回忆,继续当着孩子们永远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