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普同蹲下身,伸长脖子,贪婪地看着那翻开的书页。黑白的线条勾勒出紧张激烈的战斗场面: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扭曲的鬼子身影,飞驰的火车……每一个画面都让他血脉贲张。他看得太入神,以至于王小军翻页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拦——“等等!这页还没看完!”
王小军抬起头,看着吴普同那渴望又焦急的眼神,眼珠转了转:“小普同,真想看啊?”
“嗯!”吴普同用力点头。
王小军挠挠头:“那……你拿东西换着看呗?你看我这本,我看你那本……你有啥书没?”
吴普同脸一红,摇了摇头。他一本都没有。
张二胖插嘴道:“要不,你帮我写两天生字作业?”他指了指自己那写得歪歪扭扭的作业本。
吴普同的字比张二胖好多了,他有点心动,但又怕被孙老师发现。正犹豫着,王小军忽然眼睛一亮:“诶,小普同,你不是攒了好多知了壳吗?那玩意儿供销社不是收吗?几分钱一斤呢!你卖了钱,不就能买小人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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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点醒了吴普同!对啊!夏天的时候,他跟着小伙伴们去粘知了、摸知了牛(蝉的幼虫),除了吃掉的,那些晒干的知了牛壳和蜕下的知了壳(蝉蜕),他都小心地收在一个破瓦罐里,藏在床底下,听说是一种药材,供销社是收的!他原本想着攒多了再拿去卖,换点铅笔橡皮什么的。
希望重新燃起!第二天放学,吴普同连家都没回,直接冲进自己睡觉的小屋,从黑黢黢的床底下拖出那个积满灰尘的破瓦罐。里面果然有半罐子灰褐色、轻飘飘的知了壳(蝉蜕),还有一些深棕色、硬硬的知了牛壳。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倒进一个旧布袋里,掂了掂,分量不重,但这是他全部的希望了!
他攥着布袋,一口气跑到柳林镇上的供销社。高高的柜台后面,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正打着算盘。吴普同踮起脚尖,怯生生地把布袋递上去:“叔……收知了壳不?”
售货员瞥了一眼,接过布袋掂了掂,又抓出一把看了看成色(主要是蝉蜕,完整、干净的才值钱),懒洋洋地说:“嗯,收。知了壳(蝉蜕)三分一斤,知了牛壳一分五。这点……算你五分钱吧。”说着,从抽屉里数出五个一分钱的硬币,“叮当”一声丢在柜台上。
五分钱!虽然比预想的少(他以为自己能有一斤),但五个亮闪闪的硬币,实实在在地躺在了他的手心里!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赚”到的钱!他紧紧攥着这五分钱,感觉手心都发烫了,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
他没有立刻去买小人书。他攥着五分钱,像攥着宝贝,在供销社那几个摆着文具和小商品的柜台前转悠了半天。小人书摊在靠墙的一个简易木架上,花花绿绿的封面诱惑着他。《铁道游击队》两毛,《西游记》一集一毛五……他手里的五分钱,连最薄的一本都买不起。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刚才的兴奋。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供销社,攥着那五分钱,像攥着一块冰。路过村口那个每逢大集才有的、用木板支起来的旧书摊时,他习惯性地瞟了一眼。摊主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眯着眼看一本破书。摊子上摆满了各种旧书、旧杂志,更多的是花花绿绿的小人书,有新有旧,杂乱地堆放着。一个醒目的硬纸板牌子插在旁边:“一分钱看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