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三中。路还长,加把劲。”周老师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是例行公事地嘱咐了一句。
“谢谢周老师。”吴普同低声道,接过那份决定了他未来三年去向的通知书。指尖传来纸张冰凉的触感。没有惊喜,也没有彻底的绝望,一种混合着淡淡失落和“幸好没落榜”的复杂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像是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了一个驿站,却发现这只是另一段更艰难路程的起点。
更多的名字被念出。每念出一个落榜生的名字,教室里的空气就凝固一分。那些学生低着头走上讲台,沉默地从周老师手里接过只有成绩单、没有录取通知的信封,脸色灰败,眼神躲闪,匆匆回到座位,将头埋得更低。每一次,周老师的语气都会变得更加低沉,眼神中的那丝惋惜也更浓重几分。那道无形的、百分之五十的分水岭,在这间安静的教室里,被这一份份或厚或薄的通知书,勾勒得如此清晰而冰冷。
发放完毕,周老师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学生们,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做最后的总结和叮嘱。话语里有关怀,有鼓励,也有现实的告诫。但对于那些落榜的孩子而言,这些话或许已经很难听进去了。
集会结束,学生们默默地离开教室。有人兴奋地簇拥着王小军、孙志强他们,传看着那份令人羡慕的中专通知书;有人拿着高中录取书,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未来的学业;而那些落榜的同学,则默默地、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中,背影仓促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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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普同将县三中的通知书对折好,小心地塞进裤兜里,推着自行车,心情复杂地往西里村走。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土路,扬起细密的灰尘。风吹过道路两旁无边无际的、即将成熟的麦田,掀起金色的波浪,发出沙沙的声响。
刚进村口,就看到母亲李秀云正站在院门外张望,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期盼。猪圈里那两头半大的猪听到动静,哼哼唧唧地凑到栅栏边。院子里静悄悄的,那个曾经养过羊的角落,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圈舍和几根朽木,提醒着一段短暂而挫败的尝试。
“同同,咋样?”李秀云迫不及待地迎上来,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儿子的脸,试图从中读出吉凶。
吴普同从裤兜里掏出那张被折得有些发皱的通知书,递了过去,声音有些干涩:“考上了,县三中。”
李秀云接过通知书,她不认得几个字,但“县三中”和那个红色的印章她是知道的。她长长地、实实在在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中了就好!中了就好!高中也好!咱村能上高中的也没几个!” 她反复摩挲着那张纸,像是捧着什么宝贝,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说:“晚上娘给你烙饼炒鸡蛋!”
就在这时,邻居赵大娘颠颠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大嗓门就先到了:“秀云!秀云!听说了没?哎呦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